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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几日阿素却过得极其忙碌。只因上次李容渊与李静玺起了嫌隙,宫里的德妃分外忧心,有意令亲子与养子和解。借着堂侄裴说即将回吴郡之事,要二子做酒送行,借此化干戈为玉帛,而这送行宴便定在了李容渊府上

因府中将宴宾客,大小事务需要操持,朱雀几日前便开始筹备,似有意锻炼她,朱雀也捡了些差事让阿素去做。这事本因自己而起,阿素自然不能推拒,平日里除了看书习字便到朱雀处帮忙。

终于熬到宴客那日,因是女眷不用见客,阿素才略微清闲下来。

华美恢弘的宴厅布置在北苑,能容百人,中设乐池,有南苑的乐工与舞姬娱乐宾客。虽是晚上才开席,才过黄昏宾客们便流水似地源源而来。因坊夜间市宵禁,宾客需在府中留宿,待府上客房也需归置齐备,阿素才真正做完了事,不过夜宴往往通宵达旦,客房倒甚少有人真正用到。

今日不朝,府上宴客,按理说李容渊忙完了公务便应回府,然而一早起阿素便没见过李容渊,这倒有些不同寻常,朱雀倒是神情无异,依旧吩咐府上的执事在门外迎宾。践行宴的主宾自然是裴说,听说赵王李静玺也会来。果然阿素不过悄悄在北苑外望了一会,便见到几位熟悉的身影。

李静玺与兵部尚书崔泯一同入席,言谈甚欢,不知他们何时关系竟如此之好。之后步入宴厅的是万骑的陈、张两位统领,上次就是他们与李容渊一同去赵王府。这次李容渊竟将这二人也请来了,阿素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后姗姗来迟的竟是裴说与元剑雪,二人皆面色凝重。阿素一惊,那日阿兄伤的那样重,伤还未养好,怎么今日竟也来赴宴。许是她看得太认真,藏身的地方又并不隐秘,元剑雪似有所感微微抬头,正望见阿素的影子。发觉阿兄察觉到自己,阿素顿觉此时还是不惹事为妙,悄然转身而退。

北苑距东苑尚有一段距离,阿素心事重重,未走出多远便撞上一人。她猛然抬头,面前是位陌生的贵公子,身披狐裘茕茕孑立,却不显疏离。

阿素一怔,低头福身,想从另一面绕过去,那人却有意无意挡在她身前。他身量甚高,五官清俊,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片刻,见阿素一脸防备,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请柬,恳切道:“实是来赴宴走岔了路,能否劳烦女郎引路?”

阿素迟疑接过请柬,不经意望见上面的名字,顿时一惊。

第32章端倪只怕你经年养护的娇花,以后要被……

请柬上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阿素不由想起前世见到这个名字时的情景。

那是兴平二年,她已许久不能见到李容渊。虽前朝内廷中有分明泾渭,即便身处后宫,她也隐隐知晓山雨欲来,毕竟皇后失了圣眷,在太兴宫中并不是什么秘闻。

然而阿素却总存着一丝侥幸,直到那日。在空无一人的延华殿,她心跳得很快,微微展开案上李容渊方阅过的表书一角,隐约望见半行俊秀行楷,文采斐然,只是言辞颇锋,直言不讳。

“……皇后既无徽音之美,亦乏谨身之教,应缴玺绶,退避中宫。”

阿素默默瞧了瞧其下落款,臣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国公姜瞻,再拜。

姜瞻字远之,景云二十四年的探花之一。当年与他同榜的进士皆已中年,时有世言,姜郎高才,前途无量,虽可及其功,不可及其年也。果然,八年后他便入阁做了大周最年轻的左相。

而与他有关流传最广的一件轶事是说,远之常与上饮宴,后宫不避。

这倒是真事,阿素虽从未见过姜远之,却知李容渊尚在潜邸时两人便私交甚密,及上御极,左相入宫,汲澜阁笙箫夜舞,通宵达旦,上亲命美人与瞻斟酒。此类事迹,不胜枚举。

即便如此,也未被御史参上一笔,反为坊间乐道的风流逸事,自然因皆自那人许之。而不像她,不过求那人为阿兄封个官,便被参得死去活来,更是被阿兄骂得狗血淋头。后来……唉,不提也罢。

合上表书,阿素心中闷闷不乐,素未谋面,何知她无徽音之美。后来她悄悄向长平诉苦,这话却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据说左相听闻,淡淡笑了笑,只给了一句评价。

“无德无知,何堪母仪天下。”

阿素气闷,然而前思后想,也想不通自己如何得罪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左相大人,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境况竟真已坏到了如此程度。

姜远之能如此之言,只说明一件事——李容渊真的有废后之意,恐怕已提上议程。

阿素并不为自己忧心,许久之前她便知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担心这是他与阿娘之间一场风暴的前奏。若阿娘在,即便再不喜欢,他刻意冷淡她,却不会妄然废后。若要废后,必先要将她娘家的势力连根拔起。

后来,果不其然。在姜远之的一力主导下,阿娘在朝中的势力一点点被剪除,终于至于倾覆。

回过神来,阿素紧紧攥着手中那张请柬,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位日后最大的政敌。

他很年轻,却很沉稳,带着无害的微笑望着自己,很难和日后的果决联系在一起。阿素方想起来此时是景云二十三年,谁又想得此时尚且籍籍无名,开了年便是白衣公卿,日后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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