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回望的目光中带着薄嗔,姜远之微怔。阿素将请柬丢回给他道:“宴厅前方左转便是,郎君自去。”
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冷淡,姜远之倒有几分新奇,向来十二万分自信,还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他第一次想不出倒底是哪里得罪了人?
望着阿素远去的背影,姜远之摸了摸鼻梁,起了一分好奇。
他自然并非不识路,沿着小径走了片刻,轻车熟路向左一转,穿过花木间的帘洞与曲折的廊庑,恭敬侯立的长使将他引入宴厅。
阿素回到东苑之时天色尚不算晚,今日的晚膳里有一道仙人脔,是用新鲜羊乳炖的禽肉,阿素心满意足地自用了一碗,挑了一块沾着浓白羊乳的禽肉想喂给白团子,这可是这小家伙的最爱,上次喂它时白团子伸出粉色的舌头,将她的手指都舔得一干二净。
然而这次她等了许久,却一点不见白团子闻香而来的影子。直到询问了琥珀,得知方才见一道白影窜了出去,阿素才真有些着急起来。今日府中宾客众多,若是跑丢被人捉了去可如何是好。
天色终于黑了下去,阿素一面轻声唤道:“阿狸?”,一面提着风灯沿着小径向两面矮树丛中找寻。阿狸便是她给白团子起的名字。
附近有一处杨树林,上面住着一窝叽叽喳喳的喜鹊,白团子经常在树下呲着牙望,似乎对那些鸟儿极感兴趣。只是那里距北苑不远,阿素远远见曲水环绕的宴厅中一片灯火通明,隐隐有乐声喧嚣传来,夜宴已开,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般想着,阿素犹豫了一瞬,向着那处而去。
果然,她拨开一片枯枝,便见树下一人,手中正拎着一个白色影子。
影影重重看不真切,白团子在那人手中不知是死是活,阿素急切上前一步,面前之人转过身来。
阿素一怔,竟是阿兄。
元剑雪左手捏着白团子的后颈,右手中还拿着一个看不清的物事,隐隐散发出一阵阵香气。白团子在他手中发着抖,极乖顺的样子,又似乎被那物事吸引,漆黑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的右手。
阿素仔细瞧了瞧,才辨别出那是一只烧熟了的雀,不远处一堆烧成灰烬的枯叶残迹也应正了她的猜测。阿素又望了眼阿兄腰间,蹀躞带下果然悬着火折子。
将这些细节联系在一起,阿素忽然明白,方才应是他不知用什么法子捉了只雀,又引火烤之,用那香气诱了白团子出来。阿兄自小便经常与诸皇子表兄们一同行猎,捉只狐狸自然是小事一桩,却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
见阿素迟疑望着自己手中的白狐狸,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元剑雪将手中的小东西扔给她道:“不过试一试,没想到你还真养着它。”
阿素忽然想起,她刚成了五娘的那天,是阿兄送她回赵王府,当时她便抱着白团子,应是被阿兄注意到了。那这么说,他抓了白团子,是为了引自己出来?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元剑雪忽然道:“会养狐狸吗?”
他的语气有些伤感,阿素想起之前阿兄答应过自己要捉一只狐狸来给她,抱着白团子点了点头。
元剑雪嗤道:“好好的一个野物,让你养成了家猫。”随后又道:“少喂它吃|精食。”
阿素只望着他不说话,元剑雪也不兜圈子,随手将雀炙扔在一旁,开门见山道:“上次话未问完,这次好好说说清楚。
眼下无人,阿素也正有几件事要询问,开口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元剑雪未料她先提起这件事,微微一怔道:“已好了。”
见他嘴唇依旧没有血色,阿素知道他不过是哄自己,伤还未好便来赴宴,嗔视他一眼,元剑雪却道:“多谢你的药。”
阿素一惊,这药是托三娘送去的,他如何猜得出是自己?
像是知她疑惑,元剑雪轻声道:“这雪莲生肌露是九表兄府上才有的。”
阿素恍然,元剑雪低声道:“下次别做这事了。”
阿素直觉他仿佛误会了,想解释几句,又实是说不清,只能含糊应了,想起另一事,不由压低声音道:“府中的甲胄,可都处理干净了?”
元剑雪紧紧盯着她道:“我要问的也正是此事。”
阿素紧张地望着他,元剑雪道:“此前你说的甲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未料到他竟如此之答,阿素大惊,睁大眼睛望着他道:“前日不是燃了一把火,难道还未烧干净?”
元剑雪闻言面色一沉,沉声道:“失火之事与此又有何关系?”
阿素彻底糊涂了,若不是为了烧甲胄,好端端的自家为什么会起火?
见她不说话,元剑雪心中更疑,捏着她手腕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素挣开他,努力理顺思路道:“所以说,那日府上失火,烧掉的并不是甲胄?”
元剑雪冷声道:“你说的甲胄,到底是何意?”
阿素思维飞转,看来阿兄并不知道甲胄之事,马房着火也与此无关……那究竟为什么会着火?她望着元剑雪道:“世子能否可讲述失火那日的情形?”
元剑雪望了她一瞬,近日发生太多不同寻常之事,他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面前之人似乎便是,只迟疑了一瞬,他便开口道:“那火是夜半燃起来的,毫无征兆,火势虽大,也只点燃了马房,不过两个时辰便扑灭了,我仔细查看了残烬,似是以硝石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