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都气笑了:“不用,滚!”
白千鹤滚后,李朝歌认命地铺开宣纸,润笔写字。她不应该寄希望于手下,这几个人丝毫没能为她分忧,反而还耽误了她一晚上的时间。
李朝歌熟练地写出奏折模板开头,臣子给圣上写折子,难免要说些漂亮话,顺便问候问候圣上的身体。早在前世的时候,李朝歌就习惯写这些东西了,她背了好几个版本,保证可以融会贯通,灵活运用。她写完一段,润了润笔,然后提着笔,愣住了。
接下来写什么??
镇妖司前世是半个私狱,皇帝不喜欢什么?人就抓,根本不需要证据,进诏狱后大刑伺候,很快就可以问出他们需要的内容。镇妖司这样办案,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定案陈词、证据总结之类。
他们只需要把?皇帝想要的信息递到御案前,李朝歌唯一要做的,就是揣测女皇的心?意,知道女皇想看到什么?。这还是李朝歌第一次接触正经的朝廷文书。
她有点后悔刚才把?白千鹤那篇报告扔到外面去了。李朝歌盯着自己的折子,斗争良久,最终认命地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
她其实是想放弃的,她是公主,皇帝和天后的女儿,身份得天独厚。她随时可以面圣,有什么?要求根本不需要经过官方机构批准,直接就可以和皇帝请求。她没必要用大理寺、刑部那套繁文缛节为难自己。
但是李朝歌注视着面前的白纸许久,最终还是摊开了纸。她前世吃过不被主流接纳的苦,重生一世,她绝不能再让镇妖司变成帝王的私刑工具。前世女皇当政前期,那些酷吏多么?风光,可是一旦女皇不需要他们了,他们立刻就会变成?女皇洗白名声的垫脚石。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酷吏尚且如此,镇妖司岂能善终?前世李朝歌在清醒中一步步走向灭亡,她明知道自己在引起公愤,可是为了活命,她不得不杀掉更多人。后来,她被逼到绝境,只能弑君谋反。
一步错步步错,这一世,她要彻底和酷吏划开界限。第一步,就是成为和九寺平起平坐的正式朝廷机构。既然如此,那相关流程手续,大理寺做,镇妖司就必须也做。
李朝歌写废了五张纸,终于绝望了。万事开头难,她肚子里?墨水有限,无中造有实在太难为她了。李朝歌决定去大理寺,参考一下顾明恪是怎么写的。
镇妖司的正殿关着,白千鹤知道李朝歌忙着赶报告,心?情绝对不好,所?以一上午压根没人敢靠近正殿。也正是因此,他们并不知道,正殿里?早已人去楼空。
李朝歌一路绕过人群,轻巧地落到大理寺少卿办公宫殿前。李朝歌附耳在窗上,凝神细听,发现里面没人。她心道天助我也,立刻推开窗户,一跃而入。
宫殿里?静悄悄的,角落处一尊金猊兽徐徐吐着青烟。笔墨纸砚、书卷纸张分类放好,一切整理的清清爽爽。
一看就是顾明恪的风格,他刚刚升任大理少卿,有不少事情要忙,现在又不知道去哪儿忙了。这正好方便了李朝歌,李朝歌转身合好门窗,轻手轻脚走到书案前,悄悄翻动他的奏折。
面圣的奏折要抄录好几分,分别留存大理寺、中书省、门下省备案,顾明恪这里?一定有备份。李朝歌正在翻找,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
“少卿,这是这三个月各地送来的命案卷宗,其中好些案子当地县令无法侦破,恳请大理寺帮忙。此外,还有往年的悬案,百姓上京鸣冤的案子……”
门吱呀一声推开,顾明恪和两个穿着大理寺深青色官服的人出现在门口。顾明恪换上了从四品绯色罗衣,姿容清绝,皎若寒月。顾明恪说:“我?知道了。把?卷宗放在这里?,你们下去吧。”
侍从愣了一下:“少卿,这些卷宗这么?重,下官帮您搬到桌子上吧。”
“不用。”顾明恪说,“放在门口,我?自己会搬。出去吧。”
侍从们叉手,依言退下。顾明恪不紧不慢推上门,走到窗户边,用法力轻轻拭去窗沿上的细尘:“有门,下次不要跳窗。”
李朝歌知道瞒不过他,再躲下去没意思。她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李朝歌丝毫没有私闯别人空间的羞愧之色,大大方方说:“我?来看看你的奏折写得好不好。”
顾明恪都懒得纠正她,他伸手指向?桌侧那一叠文书,说:“有劳公主点评,就在里面,自己找吧。”
李朝歌这回再一翻找,果然,才翻了两本就找到了。李朝歌坐在桌案后,摊开纸就要动笔,她突然想到什么?,直起身重重咳了一声,一脸肃穆道:“我?不抄,我?只是品评一二。”
按顾明恪本来的性格,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等弄虚作假的行为,但对象是李朝歌,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索性由着她去了。顾明恪当看不到,李朝歌特意申明后,拿了顾明恪的笔,用着顾明恪的墨,还霸占了他的镇纸,开始奋笔疾书。
顾明恪被迫让出一半的桌子,还被她抢走了笔。幸而大理寺少卿的笔足够用,顾明恪换了根笔,在剩下的半张桌案上批复卷宗。
全国各地的刑事案件都要提交到大理寺复核,曾经顾明恪是寺丞,接触不到多少机要,现在他成?了少卿,身上的担子和工作量顿时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