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溪看到眼前这张放大的脸,背后汗毛唰的都立了起来。
猩红的眼球似乎能沁出血来,眼角好像画了一条嫣红的眼线,诡异的黑唇微微挑起一个唇角,似怒似愠似喜似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夏青溪动了一下手指,又晕了过去。
接连的阴雨天气使得人身上都不爽利,衣衫仿佛随时都能拧出水来。寝殿里的洪安帝没有更衣束发,地上绘着龙纹的瓷器碎片闪着莹白的光。宝玺公公并一众侍卫宫女全都跪倒在地上。
宝玺身子抖得如筛糠般,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奴才也不知啊皇上,定桓王一直都是派人严加把守的,明里暗里少说也有数百人,谁知他趁着暴雨逃窜出去,竟……竟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快,快去宣晋王!”洪安帝一脚将宝玺踢开。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隔着一道宫门隐约听到绵柔的雨丝里夹杂着兵锐碰撞的声音。定桓王的叛军已经杀进宫里,眼看就要攻到寝殿了。
雨水来不及冲刷地上的血迹,新的鲜血便会洒下,一万皇宫禁卫军虽说都是精锐,可也难抵对方数量巨大的突袭。
定桓王亲帅十万兵力以徐离峰父子做前锋,将皇宫围得铁桶一般并逐渐向里推进,雨幕里眼看就要攻到寝宫了,徐离峰上前请命:“洪安帝就在里面了,我等去皇宫外围镇守以备不测。”
定桓王点头应允。
徐离峰跟了他有些年岁了,作为他的心腹兼左膀右臂,心思缜密又善武略,是个难得的人才。而这个时候,除了徐离峰,他不放心将后方交给任何人。
兵器碰撞伴着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宫里最精锐的一队侍卫站满了寝殿前面的院子,各个神色凝重,雨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滴答下来,眉毛眼角都挂着水珠儿却都不眨一下眼睛,生怕敌人随时攻进来误了战机。
“嘭、嘭、嘭!”巨大的圆木猛烈撞击着宫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一下一下撞到了人心上,洪安帝神色凝重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
后面宝玺唇角微微弯了一下,后退几步自顾自站了起来,他见没人注意,一溜烟消失在内殿的屏风后了。
雨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大了,霎时如瓢泼。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宫门被撞开了!
木制的门栓顿时从中间碎裂,叛军仿佛在瞬间被打了鸡血般拼尽全力往前冲,眼看就要与守在院中的侍卫短兵相接,这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人一马,马上的人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执长矛,雨点儿落在长矛柄上溅出一条长长的水花,仰着的身子后背几乎要贴到马背上了,横穿过来将叛军打前锋的一排士兵的刀全都用长矛扫落在地。
双方定睛一看,“是晋王!”不知谁喊了一句。
此时寝殿的门开了,洪安帝孤傲地站在门前,前方的侍卫见状全都一拥而上列阵将门口团团护住。
“都让开吧!”
虽说是皇帝的命令,可前面没有一个人听从,伴随着对面叛军让出一条小道,定桓王骑马上前来,这些皇宫侍卫门都有意握紧了武器,剑拔弩张。
“让开吧……”这一声,洪安帝好似没有上一句那么有底气,多的是几分无奈夹杂着一丝叹息。这一次,无人抗命,侍卫们闪出一条小道,直至洪安帝与定桓王正面相对。
看着已被脱去朝服摘掉头冠,几缕凌乱的发丝粘在脸旁的晋王,突然之间定桓王放声大笑:“晋王啊晋王,你看这就是帝王的夜家,犯错的时候将你关进大牢,用得着你的时候再把你放出来,可惜你文韬武略战功赫赫,却不能如我这般恣意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属令人惋惜。今日此时,若换做你,即便赢了还要背上个弑兄的骂名,倒不如我这个异性王爷畅快,成王败寇,赢了便是山河天下!”
说着又大笑了几声,几分得意的神色溢在盔帽下略有些浮肿的脸上。笑罢他话峰一转:“本王惜才,若你愿意取了洪安帝的首级,开国定封行赏之时,赏你做个异性的王爷,也不是不可!”
定桓王完全沉浸在极度的兴奋当中,此时的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健谈,直到有个声音打断了他。
“岳承元!朕待你不薄,先皇念你父亲是开国元勋封你们岳家做了异性王爷,还把富庶的荆州划为封地,这是何等荣耀!而你,却不知满足,自从承袭了王爵之后便开始私造兵器,暗扩军队,为了征兵竟然煽动流民制造混乱以此来蛊惑民众入你的私编军队,本应是发到百姓手里的赈灾粮钱,你却充当了私军的军饷,逼迫百姓参军才能领到。朕倒要看看,你这不择手段扩起来的军队到底能不能得人心!”
一番话语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此刻,帝王的威严丝毫没有削减,即便是现在,大军压境,敌人在前,依然坐怀不乱。
第71章你不懂人心
此时的岳承元已经被近在咫尺的权利完全蛊惑了心神,仿佛自己汲汲营营数十年就要在此刻得到回报,哪里还听得进去礼义廉耻、君臣纲常。
就像在悬崖上攀爬了许久,经历了无数磨难与风霜,终于要到达崖顶的瞬间一般,压抑已久的情绪此刻有了爆发点——
“自古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历来朝代更替无不是建立在战争与鲜血之上,就是这玥国,不也是藩国起义代替了主君才有的这天下?你为何不去太庙问一问何为礼义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