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味道并不强烈,可过了村口水井,那股子味道却突然变得刺鼻呛人,熏得冯川的脑子晕晕乎乎的。
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倒。
亏的小柳儿在身边搀扶,才没让冯川摔个头破血流。
“哥哥,你没事吧?”
冯川摆了摆手,席面上周家小辈过来跟他喝酒,言语间尽是对那日周家二爷站在村医那边对付他的愧疚,总是拒绝也不大好,就喝了三两杯。
“许是喝醉了。”
冯川在小柳儿的搀扶下迷迷糊糊的回了家,躺在炕上意识越发的混浊。
活像是有人在脑子里塞了个搅拌机,脑浆子都被搅匀了一样。
他渐渐无法思考。
……
入夜,周家大院。
村子的大席结束了,周家的却开了另一场席面。
菜品齐全,细看居然要比孙家主办的席面规格还要高上一分。
白城村与世隔绝,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少。
过去一直有庙上灵官老爷盯着,人活得跟圈里的畜生一样,讲究自然没那么多。
庙上老爷撒手不管后,该有的祖传规矩,自然也就重新拿捏了起来。
单说席面,就有三种规格。
其一,便是凉热菜各二,中间配汤,这四菜一汤的席面,算是最低的规格。
其二,则是凉热菜各四,热菜中必须配有猪肉,汤可以不上,但必须有酒,讲究的就是个有酒有肉。
第三种规格,则是要奉上鸡鱼猪这小三牲,再搭配四凉四热,高汤温酒,这就是接待客人最高规格的席面了。
至于猪牛羊大三牲上桌,活人不可享用,这是供奉堂上祖宗以及紫衣勋贵才能有的配置。
周家的席面,便是毫无争议的鸡鱼猪小三牲,搭配四凉四热,高汤温酒的最高规格席面。
女人不得上桌,小辈在两旁静候。
周家二爷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等候,一旁的人脸部轮廓看不真切,体型倒是和孙家老村长小儿子有些相像。
“这事靠谱吗?”
脸看不真切的男人低声询问。
周家二爷摆手:“放心就是,那些贵客可是郡上来的,便是县衙那些堂上冤家,也得给些面子。”
见男人似乎有些不忍,周家二爷乐呵呵的说:“甭怕,我都扫听完了,老太婆至少得明天才回来,等她发现了,黄花菜都凉了。”
“你老子倒是心善,我都跟县里来的打听完了,被盯着的这些村子里,能保留死槐树坑传统的,放眼整个府里都超不过五指之数。”
“多少代人祖荫累积下来,才算是有了这么大的福报,他由着老太婆胡乱搅合,生生散了下面整整一代人的祖荫。”
“祖宗们倒是大方,把你们这代人剩下的祖荫都打包递给了一个外姓人,这事你能忍我都不能忍。”
“好在你小子软弱了点,但终是个有良心的,知道为着村子考量。”
“我哪能不全力相助啊。”
“话我撂在这,就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跟你也没关系。”
看不清脸的男人说:“我只是担心,郡上过来的人能真心实意的帮咱们?”
周家二爷冷笑连连:“人家过来是办大事的,也怪那小子倒霉,听去了不该听的话。”
“对于人家来说,就是咱们不提,他们也会顺手让那小子闭嘴的。”
“说破了大天,你我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周家二爷忽有所感,抬头便见了白衣白褂面白无须的男人叼着烟袋锅在前,两个黑衣黑裤山羊胡,背着背篓的男人在后一并走来。
离得尚且挺远,却依旧能闻到一股子醋酸味。
周家二爷赶忙迎了上去:“贵客登门,请上座。”
面白无须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白日的客气,眼底闪烁着妖异的光,烟袋锅明灭的火星隐约照出他脸下似有另一张尖嘴猴腮的面孔。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就忽的出现在了摆了小三牲的大桌子上,蹲在那里的样子活像是某种动物。
将烟袋锅插在身后,双手就直接撕烂了盘子里整鸡的肚子,见到里面刻意没有清理的内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合着血迹和腥味,疯狂的塞进了嘴里。
他一边将一只破破烂烂的鞋子扔给看不清脸的年轻人,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拿到村口埋在那棵被烧黑的槐树下面埋了。”
“小地方做事就是麻烦,竟是一群有贼心却没有贼胆完蛋货。”
“还得顾着你们的脸面。”
“赶紧的,别耽误爷爷们请酸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