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启嘴唇颤抖,身形微微有些晃动,最后面带悲意地闭上双眼,喃喃道: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老衲自认修行数十载,却还是难逃三毒之害,犯了痴念,致使心性迷暗,难看清其中真相啊!”
智通见惠启这幅模样,顿时一慌,连忙上前扶住惠启,解释道:
“方丈,我佛门在云国威望到了如此地步,不免为云国历代君王忌惮打压……动了如此念头,也实属无奈啊!”
惠启和尚浑身颤抖,却强撑着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智通,面露失望之色,咬牙道:
“贪嗔痴,此三毒之念,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我佛门弟子最重修心修行,结果修到最后,弟子们竟然都成了三毒俱全之辈!既然如此,还修个什么佛!”
惠启和尚,便是佛门之中少有的心思纯净之人。此时自然是对如今的佛门举动,产生了失望之情绪,甚至动了就此离去,自从不再过问佛门之事的念头。
智通见惠启一把将自己推开,心中更是着急,连忙道:
“方丈,当初之事,皆是大法师示意。我等佛门弟子,除了遵从,还能如何?”
现在的佛门,在萧承的一众手段之下,隐隐有分裂之像。不少的大寺方丈,皆对佛门领袖之位,产生了窥觊之心。
但当初的佛门,和如今局势又有所不同。
彼时大法师慧开的修为声望,佛门之中皆无人能够制衡,是公认的领袖。感业寺势力,更是威压国内一众大寺。佛门上下,尽皆俯首听命。纵使有如惠启这般一心清修的高僧,不愿参与建立这什么地上佛国之事,却也无法阻止慧开众人。
所以智通此时说的话,也确实是原因之一,倒也不全是什么推脱之词。
见惠启没有回话,智通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颤声道:
“方丈,事到如今,为了数百年来历代高僧法师积攒下来的清誉威望,我等便是清楚背后缘由,也只能派人前来调查。而且慧开法师,的的确确不是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上。查出法师死因,便关系到我佛门能否挺过这一劫!”
此时的佛门,连赌两场,都一败涂地。到了如此境地,没人觉得,就此低头服软,便能够让萧承放过自己。查出慧开并非死于感业寺僧众之手,虽不能改变什么局势,但就和此前惠启,打算死在萧承手下高手的想法是一样的。
借着朝野、民间的流言,迫使当今皇帝对佛门下手之时,能够稍稍有所收敛,以此获得一线生机。
惠启闻言,不由得想起此前动了求死之意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一声。
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就此覆灭。
“起来吧!”
惠启右手一挥,劲力倾泻而出,直接便将智通和尚托起。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当今皇帝陛下,与此前历代云国君王不同,借着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的威望极高。大义在身,又兼心机智谋出众,手段凌厉,绝不能与其为敌。”
智通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可感业寺犯下如此之罪,皇帝还能够容得下我佛门?”
“能!”惠启斩钉截铁道。
惠启看得很清楚,若是当今皇帝真的容不下自己佛门,那今夜南霁云绝不可能现身相见,更不可能和他说上那么多。
而且,佛门在云国六百年的根基啊,平衡云国诸族群之间的矛盾,全靠佛门信仰。若是彻底清除佛门信仰,那日后国中矛盾,又该如何缓和?
智通看着眼前的惠启和尚,犹豫一阵之后,终于一咬牙,躬身行礼道:
“请方丈,救我佛门弟子,使我佛家传承,得以延续!”
“好!”惠启坚定道。
---------
一处占地极广,却也颇为简陋的营帐,不知何时被修建了起来。数千云国禁军,被调集而来看守此地。
营帐之前,气氛微微有些凝重。无数着各式打扮的人,站立在此,神态都是紧张之中带着一丝兴奋,紧紧地看向紧闭的营帐大门之上,等候着大门打开的时候。
“开始了吗?”有人垫着脚,使劲张望着前方。
“差不多了吧!”前面立时有人接话道。
“今日人怎么这般多?往日都不曾发现,这云国士子竟有这般多!”
有人发问,便有人顺口回答:
“今日这一场,考的是科举资格,不限资格,自然谁都来凑热闹。”
此时聚集于此的人,只看一身打扮,除却这些士子,还有江湖中人、布衣百姓、商贾之人。
科举制度初创,又是第一次举办,还有些简陋,初试资格近乎没有。封建社会,当官便是出人头地,跃升社会阶级的路子。这么一条当官的路子摆在眼前,谁不心动?但凡认识几个字的,这个时候都报了名,人自然多了。
而且此时聚集在这里的人,也不全是科举的。毕竟乐子人哪里都有,不少人还真就是来这儿看热闹的。
这个时候,突然就听到最前方的人群,宛若沸腾的开水一般涌动。
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唉唉,开了,开了!”
霎时之间,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正要朝营门之处挤去。
大开的营门之中,一队禁军忽然涌出。
身穿官服的尚书台左丞张昭,在禁军护持之下,面色肃穆地走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