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品珏离开之后,萧玉融也明白时不待人,思虑片刻,喊道:“翠翠。”
“公主。”翠翠立即从门外进来。
“备马,去李家。”萧玉融道。
搜集贪污枉法罪证的事情,她交由李尧止去操办,竟是差点忘记李家那个虎狼窝向来是不喜欢她的。
虽说李尧止行事滴水不漏,但最好也别生出什么岔子来。
马车行驶至李府门口,萧玉融被翠翠扶下马车。
府内一阵兵荒马乱,萧玉融过来没有知会,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氏五代相萧,端方持重,出了名的守礼知节。李丞相对这位叛经离道的公主,时常不请自来的贵客,并没有太欢迎。
不过天潢贵胄,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昭阳公主怎么来了?这也没个通报。”丞相夫人叹了口气,“快去迎进来吧,让人把尧止叫来。”
丞相摇摇头,“随我同去迎接公主吧,只怕是来找尧止的。”
萧玉融出入府邸犹如无人之境,穿过曲廊也是轻车熟路。
丞相夫妇携一众李氏子弟在庭前迎接公主,尽管来了这么多次,他们照样如此。
萧玉融也提过大可不必,但是他们照迎不误,守着死板的礼数。
她若是提前知会过他们,那场面得更隆重。像这样突如其来,那就少许多人,但依旧有多少来多少。
“不必多礼。”萧玉融道。
“公主莅临寒舍,是为何事而来?”丞相问。
萧玉融看向站在丞相右后侧的李尧止,对方正双目含笑,望着自己。
萧玉融弯了弯唇角,“自然是来找绍兖。”
丞相夫人面对萧玉融实在是笑不出来,但还是强颜欢笑,“既然公主是来寻你的,尧止,便由你来随侍吧。”
“是。”李尧止作揖,朝萧玉融摊手,“殿下,请。”
望着萧玉融和李尧止同行的背影,李尧止还众所周知含笑垂目,在萧玉融身后半步,丞相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口,闷闷的。
“陛下与东宫接连施压,要尧止尚公主。尧止可是未来宗主,这一代里最有天资最出息的孩子。娶妻自当是温婉贤淑的世家女,而不是……”丞相夫人言辞开始失当。
“噤声。”丞相低声提醒,“陛下久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诸多皇子之中,东宫势大稳固。融公主……你觉得尧止是如何想的?”
丞相夫人道:“尧止自幼入宫伴读,公主顽劣,回回都是尧止受罚。吾儿辛苦,怎会愿意未来十年如一日受此苦楚?”
丞相却叹:“你我虽不愿意让尧止尚公主,但尧止有自己的主意。我见他模样,坊间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只要李尧止在那,其余人都下意识将他划分到萧玉融那一头去。
世家子弟一言一行皆代表家族,李尧止的意思自然会被有心人曲解为家族的示意。
李家和皇族走得太近,颇多益处,却也冒着极大的风险。毕竟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门阀,乱世之中,又有谁说得好呢?
“我们虽然能左右陛下的想法,但若是陛下真下定决心,我们也不得不做。当年伴读一事,便是如此。”丞相摇头。
李尧止领着萧玉融进入自己的院落,李氏一族府第宏伟,雕梁画栋。
他的院子修葺清雅,修竹引薰风,流水潺潺,走入内室,满室生香。
“殿下请坐。”李尧止示意。
萧玉融坐下,见桌案上摆着棋子残局,多看了两眼,漫不经心问:“证据都收集齐了。”
李尧止笑了笑,取出一个匣子递给萧玉融,“殿下请过目。”
“嗯。”萧玉融草草扫视两眼,“绍兖办事滴水不漏,我自然放心。”
看样子,上边有些是确有事实,有些是添油加醋,有些倒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李尧止也不会胡乱冤枉人,名单上那几个都是作孽人怨久的。
李尧止为萧玉融沏茶,“绍兖屋内并无什么玩意儿能给殿下解闷,难免枯燥,殿下见谅。”
“李氏藏书万卷,还说无趣呢?”萧玉融笑道。
“孤本虽多,但还是比不上王氏和柳氏的。”李尧止道。
单论藏书,王氏富甲天下,柳氏书香世家,确实书多。
萧玉融的指尖在匣子上敲击了两下,“绍兖觉得,本宫要到兵权之后会怎么做?”
“情报,最为重要。”李尧止将茶递给萧玉融,“殿下是想有专门的情报组织。”
“绍兖知我。”萧玉融接过茶,弯了弯唇,望向窗外,“外边牡丹都快要枯完了,李府的芍药却还开着。我记着,丞相夫人不是不喜芍药吗?总说庭前芍药妖无格。”
李尧止微笑垂眸,神情难辨,“母亲不喜欢,可我喜欢。”
“芍药浓丽,我也喜爱,只是差点趣味。”萧玉融意味深长,“若是有朝一日牡丹能开遍这万里河山,为我所有,供我所赏,那才有意思。”
“牡丹乃是真国色,殿下自当配得上。”李尧止依旧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下。
真是奇怪,李尧止上一世会为了家族在背后推波助澜改朝换代,为什么又好像将她放在一切之上呢?萧玉融多少五味杂陈。
她定定了看了李尧止半晌,问:“即使是我有心天下?”
一个尚且没有实权的公主能说出这样荒诞不经的话,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嘲笑她痴心妄想,但是李尧止却依然面不改色。
无论什么时候,李尧止好像都相信她。
李尧止深深拜下,无比郑重:“若殿下心之所愿,绍兖愿助殿下坐稳万里江山。”
短暂的沉默里,萧玉融指尖摩挲了一下匣子上精致的鎏金雕花缠枝纹,带了些笑:“你与我,自幼相识,同行至今,我是真心希望往后都是如此。”
“殿下不弃,绍兖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李尧止抬眸笑。
萧玉融在次日就将匣子呈递给萧皇,那些罪状条条触目惊心,气得萧皇当场砸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