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个低垂着眸子,一个昂首定睛相看,目光紧密交织缠绵久久,解清规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并非想象中那样骇人,而是明亮无暇,哪怕眼下元疏的双眸已因长久的厮杀而带了疲态。
解清规早就停转的心,于这时,不禁怦然。
上一回她已经问过他,为何要对自己这样好,他说是救命之恩,可区区救命之恩,真的值得他三番五次为自己筹谋,抑或冲锋陷阵吗?
回想起自己不过因为元疏害了司天监五人,便对其心生猜疑,未免有些辜负他了。
他在金銮殿上,并未站出来,也不过因为身无退路,需要仰赖孟帝而明哲保身罢了,况且后来,山鬼司巫医也并非没有登堂作证。
说到底,不过是她害怕罢了。
她怕元疏,故不敢倾心相付,不敢将信任交托于他,也不敢信他将自己当作妹妹看待。
若是男女之情,她还多少敢信,可偏偏这人是个油盐不进的。
既如此,倒不如让她主动一把。
正好,他们离得这样近的机会不多。
解清规踮了踮脚,吐息流露到元疏的鼻尖上,在这阴冷的崖底中显得有些温热。
她想去吻他。
可两人的唇甚至尚有三寸之距时,元疏就偏过头,躲了过去。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郡主,三思。”
解清规滞了一瞬,从他身前钻出来,一连后撤出几步,二人之间顿然生出莫大的距离。
她脸上意气不再是忧虑与愁然,转而化成了自矜,一如元疏平日里的淡然如水。
“先生,学生失礼了。”
解清规意识得到,自己如今的神情是如何的失态,她说完此言,当即转过身去,用力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
其后,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是啊,对元疏用美人计,本来就是不大可能实现的事。
如今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能转过头来怪别人不领情呢。
解清规整理了一番面目神情,又回过头来,对元疏笑问道:“对不起,先生,等您休息好了,我们便启程回京中吧。”
元疏看出了她眉眼中暗含的一点失望,其实他想予以回应,奈何这看似近在咫尺的缘中暗含了一道天谴。
他只能颔首避而不谈。
之后直至回京,除了主动为元疏施了一次针外,解清规都没再怎么同他搭话。
她有自知之明,谙知什么是自取其辱。
元疏将她送到将军府门前,也不寒暄,就顾自离去了。
解清规知道他会在拂袖之余,留意她是否安然回到府中,便佯作头都不扭,笃定往府中走去,却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又猛然跑到檐下,放眼向那一抹远去的白影。
眸光在晨时煦阳下颤动之余,解清规发觉,自己愈发控制不住内心的情谊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苗头。
正心有余悸时,后面传来一道温和但阴森森的声音。
“解、清、规,昨晚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