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不紊,缠乱而纷繁,傅听言手上拿起的蜡烛,火苗都在她的呼吸中飘浮不定,摇曳纵生。
过于寂静的环境,温暖的风声好像听见了女人眼角蒙湿后坠落的细微。
“所以是我猜的那样,对么?”宋念安明白了,终究没点名道姓喊他,也没直白地把话说出来。
但意思鲜明,傅听言不可能听不懂。
“嗯。”他没瞒她,“现在你和我站在一条绳上。”
宋念安不否认他的话。
“在阿耶于的Yan会穿西装,会喷香水,甚至会喝按理不可能会碰的酒......”轻轻地,她笑了,只是这笑又涩又辛,“我认识你短短几天,你就救了我这么多次,那礼尚往来,我能帮你什么?”
宋念安虽然很惊喜,也很激动。
但在阿耶于就必须理智悬上,傅听言有任务,她同样有很多人要去帮助,这里危机四伏,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否安稳看到明天的天光。
她不可能常留在这。
所以在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离开,宋念安多少还能凭医生这个身份,帮他一把。
但傅听言只是在宋念安勇敢试探的问话后,低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把蜡烛摆在她面前。
烛光照亮了他们彼此的瞳眸。
宋念安眨了眨眼,眸前的雾气悄然消散,“做什么?”
“吹灭。”他说。
就在宋念安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别墅只不到十几秒的黑暗,紧接着,在傅听言从袋中拿出整套别墅的控制器,按下总灯控制键那瞬,满堂明亮。
宋念安一时没能适应光线,轻闭上眼。
而傅听言的话低沉慢调,近在耳边:“人在暗处,攻击才会轻而易举。”
宋念安起先没懂,但在睁眼和傅听言对视上的那一刹那,听完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她懂了。
刚才的灯泡灭去是傅听言的操控。
他是关了摄像头,那是因为在进别墅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守在树丛里的那几个男人,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宋念安的出现,只不过加剧了他们猖狂的瘾头。
傅听言了解,也清楚,关闭摄像头更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没关窃听器只是因为他在等他们的对话。
守株待兔,等到了他们的目的。
但更多的,傅听言没说。
其实被他打伤的那个男人是科特领回来的,叫沙孔,和今天靶场最后死盯着他的那个男人,沙里是兄弟。
两人从小跟在科特身边,算是这里面最亲的关系。
但沙孔贪色又懦弱,沙里激进又极端,两个即便都是科特亲手培养的,也总是不得他心意。
沙里为什么会对傅听言针对性这么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傅听言在进来一个月,就围剿了沙里半年都没能控下的分支。
整个本该属于沙里的分支,都被科特赏到傅听言手里。
后面屡屡截胡,傅听言踩着沙里,手段狠戾地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仅次于科特的位置。
在黑豹组织里,没有所谓的善意和良知,有的仅是腥风血雨,极端竞争。
傅听言站稳了脚跟,而沙里岌岌可危。
现在奇利亚博士那边的新药试用是科特关注的大头。
如果这块蛋糕真的再落到傅听言手里,别说有下一个机会,沙里已经能鲜明预感到,Min的死,是他们结局的预示。
所以沙里不可能放任如此,他不能出现在傅听言别墅旁边,但沙孔可以。
只是谁料他这个废物弟弟还是拎不清重点,色意蒙蔽了他的心思。最终,反倒被傅听言再压一头。
这些关系,宋念安完全不知道。
她突然想到科特今晚说的用药在那两个被关的人身上后,难免心中惊悸。
既然那药能逼人说出真话,就会一定地带有眩晕迷剂的效果。她不敢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只不想拖傅听言后腿。
傅听言看出她的后顾之忧,倒是淡嗤笑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宋念安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怕那个药会用在自己身上。
更多的,她没想,只是把还残留的疑问问了,“今晚靶场,就坐在刚刚那个闹事男人旁边的男人,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但我不记得了。”
“灰色西装那个?”傅听言微皱了下眉,提的就是沙里。
宋念安点头,“就是他。”
不得不说,宋念安的提醒很及时,忽然提醒到了傅听言一件事。
宋念安会出现在这的原因,那张照片,从何而来,傅听言不动声色地淡了神色。
仅仅几秒的沉默后,他恢复常态,将话题折转回宋念安刚才那句“我能帮你什么”。
“宋念安。”他喊她。
“嗯?”
兴许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散漫语调,隐隐焦灼的气氛有所化解,宋念安没跟得上节奏,轻愣了下,答他:“怎么了?”
傅听言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
这话问得太过直接,就算宋念安腹中有话,也一时没能说出。
傅听言轻笑了下,随手摸出一根烟,滑开打火机,火石刺目擦上。很快,烟身燃烧的火光伴着袅袅余烟腾升,模糊了男人性感出挑的眉目。
宋念安竟有一瞬的恍神。
“下周五晚上,临边码头会来一艘船,会有人安全送你出去,3890是你的登船号,船线不会离开阿耶于和马加革两块地方,但上面会有送你回安全区域的人。”
这几天,傅听言虽没出现,但已经打点安排好了一切。
现在,他不过是盯着烟雾的慢慢腾升,没抽一口,有条不紊说着:“大使馆那边也会有人接应。”
从始至终,男人都是眉头微松的状态,仅仅像在讨论一件云淡风轻的话题。
可这话话外音太多了,宋念安一时不知该理解哪种。如果她走了,被人发现之后,该是问的不就是傅听言了吗?
一想到这,她有点急,也有点慌。
“那你呢?”她问。
给她的答案,是:“我会在这。”
但像极极端条件的安抚,他的眸色浸入一点亮,游刃出浅薄的柔和,低沉缱绻的语气:“因为下周,就会结束。”
会结束的意思,就是这边一切的终了。
其实傅听言这边原定的计划是再加半年,但因为宋念安的到来,Min、沙里、沙孔等等不安定因素都有了变动。
他一直在等一个契机。
或许现在乘胜追击,下周就能有铤而走险,结束的机会。
宋念安明白了。
这种情况下,她毫无选择,只能答应。
傅听言捕捉到了她的紧张,倒是不在意地又喊她:“宋念安。”
宋念安还沉浸在刚才低沉的情绪里没出来,没吭声。
“我还在这呢,”傅听言唇边轻起弧度,抬手顺势轻抚了她脑袋,“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宋念安死鸭子嘴硬。
一句反驳,低沉被打破。
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垂眸,绵密的眼睫压在眼睛上,看不透情绪,从傅听言的视线角度,只能辨别她的目光方向,定格在了某处。
望着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宋念安轻轻吸了口气,略显突兀地问他:“你的那颗痣,怎么没了啊?”
低不可闻,却也陡然轻松了氛围。
傅听言抬眸,和她对视几秒,忽地勾唇笑了,逗她:“没了么?”
“对啊。”宋念安有点摸不着头脑,痣没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吗?
她没敢碰他,只是抬手指了下自己脖子上差不多的位置,小声提醒,“没和你开玩笑的,真没了。”
傅听言低眸看她,背光,眸色背光晦暗,但微不可察地,挑出了深笑。
这笑,宋念安头皮麻了下。
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男人宽大的手牵住,指腹反向触及他微滚的喉结处,稍微使劲抓了下,上面覆盖的一层贴近肤色的黏质物就被摘下。
原有的痣还在那。
宋念安没反应过来,讶异顿住。
下一秒,烟身烧过,傅听言夹着烟的右手轻掸了烟灰。
他被烟雾熏缭过的嗓微哑,低低沉沉的清冽,含着笑,带着起伏不定的热息,慢慢落在她眼前。
“这半根烟燃完,就去睡觉。”
还是以前那样的语气,熟悉了,但宋念安总有点想法。
她闷闷地“哦”了声。
换来的是脑袋的揉,他笑,“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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