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头河南边紧挨着乱坟岗,乱坟岗在一条长长的堤坝后面,堤坝是防备洪水泛滥而建,有百年历史,残垣断壁、破乱不堪,时断时续、东拉西扯,垮塌在山路的东面。
夜幕下,山头上,白色的石碑、白色的幡与冰河银光相互,一根根幡在风里摇曳,引导着逃命的魂儿,发出凄凄沥沥的声音。
吕安放下黄包车,双臂压着车把,等许连瑜跳下了车,他打开车把上一个暗盒,从里面掏出一支手枪,两颗手榴弹,走近王晓,他向王晓递了一个眼神,又向乱坟岗努努嘴,王晓点点头。
许连瑜已经瘫痪,全靠吕安和王晓架着他走,三人一脚高一脚低,从路面上跳进了河沟里,踩在冰面上,站不稳,身体晃晃悠悠。
王晓弓着腰,把身体紧紧靠在不高的河崖上,一手拽着许连瑜,一手抓着崖坎上的树枝,有的树枝不牢靠,连根拔起,撩起一层层厚厚的泥土。
风挟持着泥土刮到了许连瑜的头上、脸上,他忘了自己在哪儿?像是做梦,在梦里逃命,脚上的大皮鞋在冰面上打着滑儿,崖壁上枯萎的荆棘刺透了他的大衣,挂乱了他的头发,划破了他的脸。
二鬼子扯着恃势凌人的声音吼叫,那么逆耳:“不要乱跑,把身上钱交出来,皇军不杀人。”
二鬼子的话音没落,鬼子枪膛里的子弹擦亮了夜色,“飕飕飕”“啪啪啪”,鬼子不仅要钱还要命。一刹那,几声狗吠蹿上了云霄,扯着呛人的硝烟,硬生生豁开了一道道闪电,哭嚎鼎沸。
跑在河岸上的老百姓被鬼子的枪击中,掉进了结冰的河里,尸首在冰面上滚着,滚到了许连瑜脚下,吓得他失魂落魄,身体往前趔趄,双手扑在地上,摁在稠糊糊的血水上,手与冰黏在一起。
听到枪声,看到死了人,其他行人更加惊慌失措,顿时乱了阵脚,尖叫着乱窜、乱跑;有的吓瘫了,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王晓攥紧了拳头,眼睛里冒着仇恨的怒火,“俺不想跑了,俺要与鬼子拼了。”
吕安摇摇头,他和王晓根本不是眼前穷凶极恶的鬼子的对手,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累赘__许家孙少爷,一个胆小如鼷的男人。
吕安弯下腰抓住许连瑜的后衣领,拽不动,许连瑜比吕安高一个头,身体虽然不是很胖,比苗条的吕安强壮多了,主要许连瑜不配合,双腿抖得像筛糠,嘴巴里好像在嚼一块骨头,发出“咯嘣咯嘣”声,那是吓得牙巴骨不听使唤了。
紧追不舍的鬼子抓住了一个老百姓,举起手里的枪,随着一声枪响,血水四溅,溅在鬼子的脸上,鬼子一边用手呼啦着血糊糊的脸,一边伸出舌头舔舐着血水,一边摇头晃脑地狂笑,为自己喝彩。
一个二鬼子屁颠屁颠跑到鬼子眼前,双手垂在双腿外侧裤缝之间,奴颜媚骨,哈腰撅腚,唯唯诺诺:“太君,您有什么吩咐吗?俺为您效劳。”
鬼子嘴里没有吐出一个字,眼珠子斜视着地上躺着的人。
二鬼子的眼珠子转了转,马上领悟了鬼子的意思,弯下腰,快捷地翻腾死人身上的衣服,很快掏出几块大洋,呲着牙,仰着讨好的笑脸,把大洋双手送到鬼子眼前,鬼子撇撇嘴角,鼻子下面的一撮胡须跑到了腮帮子上,白楞着二鬼子,看样子是嫌弃太少了。
王晓满腔的怒火哪儿还遏抑得住,他把身体趴伏在堤坝上,朝着那个鬼子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鬼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慢慢堆萎了下去,鬼子胸膛喷出来的血水呲在二鬼子身上,吓得二鬼子身体往前一扑,手里大洋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