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方娘子哑着声音道:“若非小娘子,我就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周同不想拂了妻子的意,半信半疑道:“内子这哮病,真的还能治?”
他问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站在一旁的文溥。
文溥心知他是被高良的话误导了,以为自己是这位小娘子的师傅,可光凭人家刚才针灸用的法门,义无反顾救人的胆魄,就远不是自己能及得上的。
更不要说,还有那一篇震聋发聩,炙得他心底火热无比的大医精诚之言。
如拨云见雾般,将他这些年在迷茫之中仍在坚持的一切,清晰地剖白出来,且说得更深更透。
悬壶济世写春秋,矢志岐黄泽苍生。微言大义,论迹亦论心。
马车停下,阶下众官员迎上前去:“可是新任长陵邑令霍瑜霍大人的车驾?”
霍瑜顿住了脚,扭头看了俞虬之一眼,面上似笑非笑。后者立马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语。
她朝着星九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会意走了过去,附耳对文溥道:“先生且先随我们去,大娘子自有主张。”
“正是霍某。”霍瑜踏步而出,也不待人安放脚踏,直接便跳了下来。
“栾大人正在收拾行装。”邑丞俞虬之紧跟在他身后半步,亦步亦趋:“这次调令下得太急,栾大人昨夜率属下等连夜清点办理交接事宜,才刚刚理出点眉目来。本以为大人您怎么也得回西京一趟,没想到竟直接过来了.”
众官员纷纷整理过冠带衣服,按照品阶站得整整齐齐,然后就见到了一辆黑色马车,正在十数个侍卫的护送下,滚滚而来。
那位陆差爷带人离开之前,目光又向洛千淮面上扫了一圈儿,但当她抬头看时,对方却已经走得远了。
众官员连忙下拜,口称:“长陵邑丞俞虬之、邑尉凌万山率邑中所属官吏,参见大人!”
一行人刚要离开,街上便来了一队差吏。方才跑去报官的伙计就陪在一旁,指着洛千淮与星九道:“就是她们两个!来我们回春堂闹事,还打伤了坐堂的高郎中!”
马车上没有任何印记,但车盖右前方挂着的那盏象牙为骨的素纱灯笼,以及绕着车身按刀肃立的侍卫们,都在不动声色地提示着众人,车主的身份不同寻常。
车窗上的帷帘放了下去。霍瑜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娘子,唇角便噙上了一丝笑意:“走吧。”车子驶出东市,直奔邑廷而去。
论起会看人下菜碟儿,这些差吏若说是第二,那就没有谁敢称第一。
邑廷位于长陵邑的正北方,阶上安放着一对石狮,一头闭目养神,另一头却双目圆睁,俯瞰着下方穿着全套官服,正在翘首以盼的官员们。
只是她虽然不怕,但因着前面去录验行传的不良经历,对这个时代的公门人员,也确实喜欢不起来。
为首的差吏头目双眼如鹰隼一般,直落在洛千淮面上,既无礼又肆意,让她十分不适。
他点了头,不再理会仍想出言挽留的高良,抱着妻子跟上了洛千淮。
好在今日这个场合,也并不需要她去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