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幼文捋着胡子笑道:“因为它本来就是烟篾片儿啊,那个时候我们家对面就是个卖烟草的铺子,这跟篾片儿,最先就是那铺子上烟草捆子上取下来的篾片。”
说起来辜振铎就不服气:“当年我可是没少挨,你们想想祖父和父亲是什么样的学问?结果我学《诗经》是在祖父书房,给盯着自学的,一句不给讲。”
“父亲偶尔过来想要指点几句,结果祖父还不让,将他赶走。”
“不给讲就算了,还要定时抽查,一旦学业不合式,就要挨烟篾片儿打手板心。”
“这是什么古怪法门?”周至听得莫名其妙:“韩昌黎说过,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怎么家里两个大学问家在,师伯还要自学?”
辜幼文笑道:“这叫练坐功,顺便观察,看是不是做学问的好苗子。”
“给一门枯燥学问让人自学,如果还学的进去坐的住,那就是可造之才;如果无法学进去,那天资再好,也要打个打折扣。”
“你们想想,相比韵学,《诗经》才哪儿到哪儿?”
“结果今天开眼了。”辜振铎笑道:“真有点读《说文》五遍的怪物,我说就纳闷了,肘子,既然你有坐得住的闲工夫,干嘛还麻烦人家舒意给你整理资料?”
红袖添香夜读书,不是美事儿?
当然这话周至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嘴上说道:“的确是辛苦舒意了,趁次机会得敬一下舒意,表示感谢。”
“啊我没做什么的……”江舒意完全没想到周至会在桌子上当着诸多长辈的面来这出,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你那种文章我都看不太明白……”
“这酒可以捧一个。”辜幼文倒是没有想过两个小辈儿之间会有什么暧昧:“资料收集整理可是水磨下细的功夫,从古到今,文字检索都是一项烦难的工作。在我看来,达文可是舍难取义,偷奸耍滑,把不好干的工作都丢给舒意去干了,这次论文舒意也有联合署名吧?两个合作者的确应该捧一个。”
其实江舒意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周至一起碰过杯,甚至也有长辈在场,比如在福宝叶欣和老穆家里,又比如在自己家父母的面前,但是这一次却脸红心跳,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
其实很简单,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周至一方的长辈们面前表现和周至的亲密,不过这种情绪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琢磨清楚。
现在既然长辈都这样说,那就得做,江舒意小心翼翼地和周至碰了一下杯子,又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赶紧将杯子放了下来。
周至又给辜幼文夹了一块鱼:“不知道这次的论文可以发表在什么刊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