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动脚脖子高的荒草,吹落树上的枯叶,叶子落到地上,和落满铁屑的土地一起腐烂,但在这之前,它们要确保不会再有一股贴地而起的风,将它们分散。废弃的钢厂内,十七八个穿着便装的工人,正不停地从车间里把东西往外扛。每人扛的都不同,有大有小,有的三两个人抬着一根柱子,有人用锤子把钢板都砸瘪了,塞衣服里,还有拿着编织袋来的,到厕所里装走一排夜壶。
厂子倒闭了,工人下岗了,许多员工来到这里捡拾废品,以期获得一些收入。年过半百的田文员也在其中,他着一身破棉服,四下搜寻着,迟迟不下手,似乎与其他低着头,寻求以量取胜的人相比,他更希望通过捡拾到值钱的好东西,来一劳永逸。可惜的是,要找到这样值钱的物件,似乎还是需要些时间和眼力的。他往人少的地方去,但又不离人群太远,低头看一会儿,就得直起腰来捶捶背。
不远处的一辆废弃的拖拉机后,站着两个人,正注视着这一切。荀开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咳嗽个不停,霍天鸿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这是?从来不抽烟,今儿个怎么还抽上了。”荀开只觉嘴里发干,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手里的烟,叹道:“这不是周末,我老丈人要过生日吗。据说啊,这老人家退休前是烟草公司的领导,平时没啥爱好,就一点,特喜欢品烟,不但喜欢抽,还喜欢收藏。你说我这第一次见面,要是不会抽烟,跟人家聊什么?”
霍天鸿拿过那支正在燃烧的烟来,看了看:“你倒是豁得出去,幸好老人家喜欢的是抽烟,要是喜欢潜水,你不得淹死在烂河沟里。”荀开接过烟来,点了点烟灰:“你得知道,现在找个女同志结婚不容易,说是婚恋自由,可你去婚恋市场上看看,那个女同志她不得听父母家长的意见,甚至有时候那叔叔婶婶说的话,都管用得很。我这不也是为了,多个共同话题么。”
荀开看向霍天鸿:“天鸿,我虽然比你大,但也大不了多少,按理说咱们其实应该是一个年龄层的人,你帮我分析下,你说我要是虚心向老人家请教这烟方面的知识,是不是显得我特勤学好问,到时候老人家一看我不但喜欢抽烟,而且对这个烟文化颇有研学之心,是不是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我这么说吧,如果不把这个问题从单一上升到普遍,并且以你的这个个体情况为依据进行判断的话,现阶段是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不错,你说得很严谨。”
荀开将抽了一口的烟掐灭,用手帕包起来,放回了口袋里,留着下次继续学习:“可惜啊,这抽烟太难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不抽这个烟,也能获得她家里人的好感,而且显得我这个人很细心,去之前做足了功课呢。”
“你有考虑过十字绣吗?”
“你什么意思?”
荀开正皱着眉头思索着,霍天鸿见到田文员从厂房里面出来,双手背在身后,一直向东边走去。荀开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从丈母娘下手……”霍天鸿打断道:“目标动了,跟上去。”两人从拖拉机后出来,从车斗里拿出两个编织袋,装作前来拾废品的工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田文员身后。
田文员走了一阵就回头看看,好像怕有人跟着他似的,两人弯下腰,蹲在地上,装作正在局踅摸废铁的工人,荀开道:“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霍天鸿用余光盯着田文员,他走到墙根下,四下一望,解开裤子挺着腰撒尿。
霍天鸿道:“不急,再等等,我总觉得不对劲。你真的相信,这个走路都要扶着腰的老头,是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吗?”荀开道:“我也说不准,但钢厂都是体力活,如果他是装的,掩人耳目也说不定。反正上面的意思是,提高警惕,决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他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跟案子有关系。”
霍天鸿思忖道:“是这个吗?”荀开道:“没错的,确认的时候,你不也在现场吗。根据王长坝供词画出来的画像,就是这个人,一模一样。而且他最近买了南下的车票,可能是要走,打听也查不出原因,行迹可疑得很。”
“我总觉得,这样一个心思缜密、行踪诡秘的凶手,就算失手,没能或者没有时间能将目击证人灭口,也不应该轻易让人家看到脸面。”
“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李秋成吗。”
“你是说那个假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