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蓝珊抬头望着寒峭的树枝,音色染上一层伤感,“因为这颗兰花树。”
楚翊尘眉睫轻颤,眸色深深地看着眼前纤弱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一颗半枯老的树而已,哪里都有,韶光年华荒废在这颗树上,多可惜……”
“我给楚盟主讲个故事吧,”蓝珊素手从斗篷里伸出来,轻轻抚上寒枝,飘渺的声音中有种历经沧桑的凄凉。
“十几年前,西山寺曾是崛汉皇家寺院。一年春天,寺里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喜欢兰花,男孩就在这后山栽下了一颗兰花树苗。”
“总所周知,树苗长大要五六年的时间,那年他们也才十岁。男孩说,等他们的树开花后,他要折下枝头开的最漂亮的那株兰花去女孩家提亲,女孩听了,非常高兴,从那以后,两人有时间都来给这颗小树苗浇水。”
“可没过多久,男孩却走了……从此,女孩就在这颗树旁住下了,她每天都会很悉心的照顾小树苗,因为她在等,在等枝头最漂亮的那株兰花。”
“五年后,这颗兰花树不负所望,首度开了,女孩在树下等了一个夏天,等到树上的兰花都谢了,男孩也没有来……”
缥缈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楚翊尘眼眶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点泪光,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想将眼前娇弱的人儿揽入怀中,然手臂在空中顿了许久,又缓缓垂下了。
“这个故事很凄美,”楚翊尘唇边浮现一抹混杂着心疼、怅惘、苍凉的笑,“只是那个女孩太傻了,既然要等的人回不来了,为何不忘了呢?”
蓝珊轻轻咬了一下唇,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大颗大颗的坠在地上,渗入泥土里,“刻骨铭心的爱一生只有一次,浸穿到骨血里的人,又怎能忘怀。”
楚翊尘仰起头,硬是将呼之欲出的东西给逼退了回去,深深地吸了口气,语调尽量保持平稳,“也许有一天,你等的那个男孩……会回来吧。”
“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蓝珊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他…还活着,我们也回不去了。”
十一年前东宫的那场大火烧的太旺了,她和逸哥哥之间的感情也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了。
人死了,心也死了,剩下的,都是罪孽。
这也是她留在西山寺的另一个原因,她要为君羽家赎罪。
楚翊尘抿唇,在低头的瞬间,看到蓝珊发髻间的兰花簪子,双眸一凝,手指情不自禁的覆了上去……蓝珊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倏地转过身。
柔软的发丝从指尖划过,楚翊尘握着簪头的手指竟忘了松开,没了玉簪的支撑,一头乌黑的发髻瞬间倾泄而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人都愣住了,由于楚翊尘的凑近,双方的容颜也近在咫尺。
楚翊尘细细的凝视着眼前的娇颜,眉目间的娴静,依然是当年的模样,漂亮的翦瞳里却少了孩童时的烂漫色彩,多了份历经沧桑后的成熟。
“那个…”蓝珊心中一震,退后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看着散落在胸前的墨发,有些手足无措,她一向仪容端庄,这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披头散发。
楚翊尘旋即回过神,看了眼自己掌心的簪子,连忙递了过去,“楚某失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想看看这支簪子……。”
蓝珊俏脸染上一层薄红,伸手接过簪子,低声道,“我还有事……楚盟主请自便。”
说罢,便向静心斋的方向疾步走去。
楚翊尘默默的看着她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星眸中晕开一抹温暖的笑,可没过一会,笑意又渐渐消失。
转身看着瑟瑟寒风中的枯树,静默了许久,黯然离去。
女孩喜欢兰花,女孩在男孩的心中也是一株兰花,如兰的气质,如兰的清雅,如兰纯粹。
清心斋
九歌闻到饭菜的香味,鼓起勇气拉开房门,飘到隔壁的堂屋时,君羽墨轲当然也在。他那黑色的大氅已经脱下,露出里面潋滟的紫袍,静坐于饭桌前,脸色还是很阴沉。
过了那么久,他的怒火也应该消了吧?
九歌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君羽墨轲抬头,眸中寒光凌冽。
九歌看了眼桌上清淡的早膳,自带御寒抗体,若无其事的坐下,“王爷喝了一早上的茶,饿了吧?饿了咱们就开吃。”
说着,也不等他,自己先动起了筷子,一口一口的,吃得非常津津有味。
君羽墨轲冷冷的瞅着她,“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早上喝了几杯茶,本来也是有点饿的,但发生了刚刚那一茬儿,他气都气饱了,哪还有胃口吃。
“说什么?”九歌想了想,故作恍悟,“噢,王爷是说向你扔茶壶的事吗?那不是个意外么,你也看见了,我是因为手心烫,一不小心才扔出去的。何况,王爷也没烫着,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意外?”君羽墨轲冷哼,“如果是意外,那本王的茶壶好端端的放在炉子上,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九歌怔了怔,甜甜笑道:“我那也是一片好意,想帮王爷检测一下茶水温度嘛。”
她原本是被他气昏了头,愤怒中拿起水壶时,是想往他那张妖孽脸上砸。后来被他一句话说的清明过来,本想继续做忍者神龟,然又意外的将水壶扔出去砸到他了。
虽然没砸中他的脸,但却让他的脸变了色,九歌姑娘觉得非常解气。
“呵,奇人行怪事!郁小姐检测水温的方法还真是特别呀。”君羽墨轲斜着她,强忍着把她丢出去的冲动。
九歌眉梢一挑,“谢谢夸奖。”
奇人算是个褒义词吧?怪事,普通人还做不了怪事呢!
君羽墨轲一哽,她哪只眼睛看见他是在夸奖她了?
哼,看在她昨晚帮他救人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她。
早膳过后,九歌在院子里溜达了圈,院中一人都没有,而她现在这副墨玉又不能出去,百般无聊之下,不客气的闯进了正屋。
彼时君羽墨轲正独自一人坐在榻几上用左右手对弈,九歌大大咧咧的走过去,撩衣坐在他对面,懒洋洋道:“王爷,你这连个侍女都没有吗?”
“没有!”君羽墨轲手指白子,头也不抬的回了句。
九歌撇着小嘴,揪了揪自己的及臀的长发,又瞄了眼对面的某妖孽,笑眯眯的凑上前,诌笑道:“你会梳头吗?”
君羽墨轲左手落子的动作顿了下,沉默了会,平静道:“会。”
九歌闻言大喜,“既然你会梳头,那就随便帮我整个发髻呗,再借身衣服,男装女装都可以,只要能见人就成。全当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尽管说,我义不容辞,怎么样?”
她一定要出去溜达溜达,不然让她呆在这院子里一天,不憋死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