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脸上黯淡无光,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终究,裴既明收回了剑:“这次,我不与你计较。”
“怎么?”鹿鸣轻蔑道:“跟人在一起久了,连悲悯心都有了?”
裴既明动作顿了下,道:“与你无关。”
鹿鸣接着道:“曾经面不改色屠尽一座村子的人,会有悲悯心吗?”
“你想做什么?”
鹿鸣脸色难看,“你又在做什么?”他没了耐心扮慈师,训斥道:“你为了他,要与我,与整个缥缈峰反目吗?”
裴既明松开言砚,缓缓站了起来,他古怪地看着鹿鸣:“你在威胁我?”
裴既明平静道:“当年从黄泉境出来后,我便什么也不怕了,你拿缥缈峰来威胁我,不觉得荒谬吗?”
鹿鸣:“……”
裴既明:“你若再动他,便是与我反目。”
鹿鸣讽刺道:“你以为他师父没死,你就能跟他在一起了吗?”
“月华草,你还记得吧?”鹿鸣不紧不慢道:“当年言砚上山求药,我的确应允了他,我派人去月华草时,你做了什么?”
裴既明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鹿鸣,鹿鸣道:“你为了让我不痛快,将月华草给毁了。”
“我当时告诫过你,这是救人命的,可你不听。”鹿鸣轻笑:“也是,人命在你眼里算什么?”
裴既明睫毛微微一颤,记忆如海浪扑面而来,他内心思绪万千,想了起来:“当年…当年那是…是言砚…”
“哦,我还记得。”鹿鸣施施然道:“当时他放肆无礼,我还让你去追杀过他,只是不知你为何回来了。”
裴既明默然地站着,眉眼低垂,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有没有想过?”鹿鸣淡淡道:“他愿与你一起,只是想利用你报复我,报复缥缈峰呢?”
裴既明猛地抬头,鹿鸣笑道:“你别不信,如果是你,被这样耍了一通,你不想报仇吗?”
“那又如何?”裴既明薄唇轻启:“他不该报复吗?该的。”
鹿鸣道看他如此顽固,不由得放缓了声音:“行,就算你们在一起,你保护的是陛下,若有一日,有人用言砚威胁你杀了陛下,你当如何?”
裴既明欲言又止,鹿鸣温言细语道:“杀手,有了感情便有了弱点。”
“你要么就洒脱些,离开这里,要么就狠心些,干净了断。你不可能离开,难道你要让他为你留在这囚笼,他或许愿意,可你忍心吗?”鹿鸣声音声音温和。不疾不徐地劝解。
裴既明低低一笑,抬头看向鹿鸣,眼神空洞:“…为什么?”
“什么?”鹿鸣没听清。
裴既明闭了闭眼睛,语气平静无波:“为什么是我?”
鹿鸣怔住了,裴既明缓缓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屋子。
鹿鸣看着他的背影,与当年裴永的背影很像,一样的孤绝无依,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主动选择了这份孤绝,另一个则是…没得选择。
裴既明走出了鹧鸪居,刚出门就看见了言砚,眼神不由得一亮,随及又黯淡了下去。
言砚脸色略显苍白,看见裴既明后,粲然一笑:“你出来了?”
“嗯。”裴既明直愣愣地盯着言砚。
言砚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呢。”
裴既明深深地看着言砚的胸口:“你没事吧?”
言砚往后趔趄了一下,捂住了胸口,佯做痛苦道:“还挺疼的,你要不要扶我一下?”
裴既明知道言砚在玩笑,但还是走近,扶住了言砚:“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吗?”言砚随口道。
裴既明翘起唇角,笑出了声:“他打不过我。”
言砚戏谑道:“我是怕你将他打死。”
裴既明笑意加深:“怎么可能?我也知轻重的。”
言砚笑了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鹿鸣抓走了?”
裴既明挣扎了下,还是说了实话:“宴会结束后,我去找你,阿遥说你去找我了,我跑了一圈也没有见你,就大概猜到了。”
“裴既明。”言砚叫道。
“嗯?”裴既明不明所以地看向言砚。
“没什么。”言砚笑道:“我就是叫叫看。”
“夜皎皎兮既明,是出自这里吗?”言砚问道。
裴既明连连点头:“嗯,是这个,我好像听我…听我母亲说过。”
还是第一次听裴既明说起自己的母亲,言砚微笑:“那你知道我的字吗?”
“幼清。”裴既明念道。
言砚上下眼皮一合即开:“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尔未昧。我的字便是出自这里。”
裴既明不知道言砚想表达什么,诧异地看着他。
言砚温柔地笑:“我是想说,你的名来自《楚辞》,我的字也来自《楚辞》,是不是很有缘?”
有…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