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盯着铜盆里通红的炭火,神色复杂,“昨儿夜里下雨,本说这重阳诗会要不改期再办。可鸿儿听了却说,宁家妹妹头回来金陵,要是不能去玩,该多失望啊。于是他便求着老太太想法子,老太太给缠得无法,才帮着开口借了行宫。然后等天一亮,鸿儿生怕人不来,又巴巴的要打发人去请那宁家丫头。我说,你既这么想见宁家妹妹,带你同去便是。可鸿儿又摇头道,‘我这样一个傻子,纵来了也是给人笑话,连累得妹妹也没脸。还是不去了,让她好好玩吧。’你知道,我当时听了这话,是什么心情吗?”
毛吴氏不敢接话,只见崔大太太笑得隐有几分泪光,“这个傻孩子呀!人家对他好一分,他就能记十分。偏偏人家还只当我家死缠烂打,施恩求报!可这世上施恩不望报的,到底有几个?且站出来,让我看看!”
她脸上神情越发凄厉,“纵是给路边野狗喂口吃的,那畜生还知道摇尾巴呢!可她宁家受了我家大恩,就算是让她宝贝孙女来还债,又错了么?老太太好心,指望旁人能知恩图报,谁知这世上更多的是忘恩负义之人!还口口声声拿着大道理压人。哼,管我儿子对那丫头是个什么心思,总之他既喜欢她,我这个当娘的,就是拼着脸面不要,也要替他把人抢过来!”
毛吴氏吓得一哆嗦,可崔大太太却又很快收起那略带疯狂的眼神,如常道,“一会儿你去帮我办件事,若办得好了,我别的不敢说,许你大儿子一个前程还是跑不掉的。”
毛吴氏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了。
她又不傻,靠老公哪有儿子靠得住?只她那个大儿子虽有十六,却依旧学文不成,学武不就。不能说他不上进,只是这孩子确实资质平平,没什么天份。如果没有恩荫,这辈子注定艰难。
毛延福虽然挺喜欢毛吴氏,但还没好到爱屋及乌的份上。
应该说,她那老公公只爱用有用之人。对他身边那七八个养子儿媳皆是如此,对一大堆并非亲生孙子孙女更是如此。
毛吴氏自己凭着伶俐泼辣上了位,自然想给儿子谋一条好出路。原本拍崔大太太马屁,除了讨好老公公,也是想替她男人多挣些前程。
可崔大太太直接把前程许到她儿子身上来了,就由不得毛吴氏不拼命了。
“太太尽管吩咐,若办得不好,不必您说,我再没脸到您跟前来了!”
崔大太太道,“那好,你就替我想个办法,把这件东西交到宁家人手上。不管是谁接了,宁家只要还想做人,就都得把那丫头给我送来!”
且不提毛吴氏听了,如何去做。这边宁四娘带着宁芳姐妹跟顾太太叙了好一时后,倒是当真动了与顾家结亲的念头。
当然不是年幼的顾奎元,而是在考虑顾奎元的兄长们,与夏二太太那两个孙女有没有可能性。
宁四娘是个守信之人,当日既然答应了替她家保媒,就一直挺放在心上。
要说当家主妇,就没有不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