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角已不知不觉地渗出微汗来,强行收拢心神,细细查看起妹妹身上那处的蛊毒印记。
他本以为是阿玉学着江湖中人的模样爱美画了些漂亮图案在身上,可这样一看,又全然不同。
这是绝非人力所能描画的图案,毫无章法,颜色自然,随着人体的呼吸一动一动的,像是从人身上长出的第二层皮肤。
他所学甚杂,对毒术亦有涉猎,这样看来,如此的纹样,有些类似医术上几种偏门毒物所导致的人体反应。
“阿兄,你看好了吗?”不知多久,上方传来怯怯的问话。
沉清商正出神地思索间,清晰地看到妹妹被他查看的那一小块肌肤渐渐透出粉意,一粒一粒爆起细小的战栗。
他回过神来,心下悔恨,明知妹妹本就又惊又怕,被一个成年男子查看隐私之处,想必已经极为不适。
可他又是她的阿兄,不敢言明,只能强自忍耐,被他的吐息所激肌肤产生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立时站起身,替她裹好中衣,道:“好了,阿兄送你回房。阿玉你先好好休息,阿兄自会替你解毒。”
“阿兄。”沉清枝却还不想回房拉着他的袖子,像是将来想到了可怕的事情,“也许解不了毒了,也许我还会死。”
“死”这个字眼一脱口,沉清商便立刻道,“不过一蛊虫而已,阿玉何须言此?”
“初回谷中时,我便于藏书阁查过医书,并无解毒之法。”
“总会有的。”
“如果没有呢?”
“小孩子,总是杞人忧天。”沉清商早已习惯自家妹妹的孩子气的悲观念头,又问:“阿玉,你中此毒多久了?”
“半年。”
“那为何不早些同阿兄说?”
“阿兄……可还记得,我刚回谷里时,是没有穿衣服的?”
“记得。”
“我一直不想说缘由,阿兄怕勾起我的伤心事,也未曾问过我。但我现在可以说了。”
她牵扯嘴角,勾起黯淡的笑,“回谷之前,有人在为我、解毒。春心蛊的毒无法根治,只能以男女之事……疏解。那个人为我下了这个蛊,只为了独占于我。整整半年多,我都被他软禁。后来终于得到机会逃离,一路被这蛊折磨着。在天青谷外,那人险些就要抓住我,我为了脱身,只会假意同意与他、与他欢好,然后才借机会……”
“阿玉,不要说了。是阿兄错了,阿兄没有护住你。”
巨大的惊愕与恐惧在刹那之间攥住心脏,沉清商胸口郁结,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展臂将他可怜的妹妹拢入怀中,极温柔抚摸她的头。
这半年,她是怎样过的啊?
而她回来之后,又是怀着多大的悲伤与绝望,忍受着绝世蛊毒的无边折磨,目睹着自己的兄长主动的远离与避让?
她为何畏惧不敢向自己求助,难道不正是因为他这些时日刻意对她摆出的冷淡态度吗?
他口口声声要护她一声平安无忧,可他这样的人,谈何爱护疼惜她,怎能称得上一个好兄长?
惊痛之下,沉清商半晌才开口沉声说:“妹妹,是我这个兄长不称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以后,阿兄会护着你。”
阿兄,明明是我对不住你。
若不是因为我,你永远都是那个端方君子,何曾会搅和到这些腌臜事里去?
泪水夺眶而出,沉清枝踮起脚尖勾住兄长的肩背,抽噎不止,将自回谷之后强忍的苦楚通通释放。
“阿兄,我确实越来越不像我了,对你做了这样的错事。可我还是不想,不想你讨厌我。一见到你对我有所误解,横眉冷眼,我就心下痛得要命,恨不得立时死了。从前在那人的折磨下,我就只能想着阿兄熬过去,也是靠这才撑到了现在。可如果今日阿兄都不愿意相信我,理解我,我好像活着都没了意思。”
“阿玉,为何要这般想。阿兄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会讨厌你。”他手掌轻抚她的长发,眸中酸涩,问:“阿玉,你且告诉阿兄,那个人现在可还在谷外?”
“阿兄不要出去!”一听这话,沉清枝就攥紧了手指,“那人财大势大,手下众多,阿兄若出去了,定会被那人抓住,用以要挟我出谷。他知道我最在意阿兄,定会折磨于你,逼我自愿随他回去。我、我哪怕死了,也不愿意阿兄因我受到一点伤害。”
阿玉就是如此在乎他,像他一样地在乎。
“好。”他又痛又慰,极尽柔和地安抚她,却听得怀中的少女哭了一会,以极细小的声音道:“阿兄,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阿兄说不会讨厌我,也许那是因为……阿兄你没见过我毒发的样子,到得那时,你说不定就会被吓得远远的。我不求阿兄见了我那样子不怕,只求阿兄到了那时候,不要因我的姿态……对我心生芥蒂,觉得我不像你妹妹了。”
他的气息顿了一顿,只觉得手下原本柔顺冰凉的发丝尖利起来,刺得掌心微微疼痛发热,却依旧庄而重之的承诺:“我会陪你的。不管发生什么,阿兄绝不会离开你,也绝不会不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