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路程,此时恐怕已经抵达武清了,距离京师,不过百余里。
对此,全城数十万百姓都陷入莫名的各种情绪与紧张当中。
当然,情绪各有不同
对于普通市井百姓而言,反倒没什么感觉,只是纷纷关门闭户,部分胆小的则是找门路出城投亲戚暂避,毕竟以这年头当兵的贼配军军纪,一旦沦作战场,少不得跟着遭殃。
对此,北方各省百姓都多有体会
而有意思的是,一开始,清廷还派驻将佐官吏,严肃城内治安,封锁诸门,做出一副要严防死守的样子。
但这种情况只维持了几天,就很快就放弃了。
归根到底,人心散了,清军只以不满编的两黄旗,满打满算,也就万余人马,哪里能看住偌大的北京城?守住内城都够呛。
而其他绿营呢?
龙有龙道,狗有狗道,短短数日之内,京师周边之前组织起的三万多青壮绿营,快速逃亡四散,别说兵马,恐怕连参将、总兵都找不齐几个了。
而且这些剩下不走的,恐怕也并非是忠于大清吧?说不得人家就等着把门,到时候好“弃暗投明”,捞个功勋呢,又怎么敢信任。
相较于底层士民,和吏员们,紧张观望,却事不关己的态度,上面的六部、阁院大臣官员们,则是惊骇欲绝了。
事实上,朱由榔自起兵以来,对于大部分降清的官吏,还是比较优容的,其中部分能力优秀突出的,还能在光烈朝,重新得以重用。
但当初早在肇庆时,朱由榔就立下过规矩,北伐之后,更是重申多次,即所谓“三不究,三必杀”
其中,“胁从降清的不究,降清后无恶行的不究,所在地被占领后降清的不究”,已经给大部分人吃了定心丸。
但可惜的是,能被清廷提拔到北京,担任部院大臣的这些人中,不少都未在此列……
如上了剃头书的孙之獬,建议洪承畴掘孝陵的陈之遴等人,第一反应,就是苦求主子们能带着自己一起跑路。
殊不知,眼下满洲宗室们自己,也都不知道往哪去了。
北京满城之内,各个满洲勋贵、宗室们的府邸,都陷入空前恐慌,纷纷收拾行李,准备出城。
眼下聪明人都不难看出来,就算跑路,想要大家全部一起走,也不大可能了。
朝廷很大可能,会丢下大多数普通满洲军士和户口,只带着宗室和精干兵马出关逃脱。
故而,大多数满洲人口,也只得自寻出路。
事实上,多尔衮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当得到天津失守消息以后,多尔衮也果断起来,也不管什么迟滞明军,往东往西了,往东肯定不可能,天津之战已经说明,明军海军舰队活动范围覆盖了整个渤海湾,往山海关去就是找死。
所以只有一条路,就是从西北方,轻装简从,闯出去。
第90章围城(中)
北京城中,有一座比较特殊的汉臣府邸,却是没有其他家这般慌乱。
一名年已过六旬,由于早年阵战,暗伤颇多,故而只能在床上养病的老者,却是招来自家晚辈族人,床前议事。
哪怕久卧病榻,依旧能看出老人鹰目熊背,当年必是难得猛将
正是两度降清,曾经名震辽东的昔日辽东总兵——祖大寿
如果说,在降清的诸多文武中,谁最情有可原的话,那祖大寿绝对当得起。
不同于那些望风而降,或是主动投清的将领,人家当初在锦州,是真的守到城无全砖,顶无片瓦,弹尽粮绝,易子相食的地步。
想当初皇太极两度围攻锦州,都在祖大寿这里碰一鼻子灰。
不得不说,皇太极堪称一代雄主,崇祯四年锦州被围,祖大寿首次降金,皇太极亲自登坛发誓祭天,委以重任,可谓诚恳备至。
但祖大寿后来还是借口入城当内应,随后潜入锦州,重新组织防御,抗击后金军。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洪承畴大败,在崇祯、陈新甲等朝中君臣,胡乱指挥下,明军一败涂地,锦州再次被围。
这次祖大寿足足守了一整年,粮道被清军断绝,直至城中杀人相食,祖大寿不得不投降,皇太极却再次原谅,任然委以重任,命其为汉军正黄旗总兵,堪称八旗汉军第一人。
当然,其实祖大寿这种人,虽然比起吴三桂之类两面三刀的自私小人要强得多,但也很难说什么忠义,几番反复,更多是出于宗族利益考量。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宗族利益远比个人乃至所谓君臣更加重要,祖家作为辽东将门,降清也好,投明也罢,归根到底,还是为家族利益考虑。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相较于吴三桂的昙花一现,祖家在明清两朝,都得以富贵延续,清廷入关以后,祖家也不乏出任关键位置的。
从子祖泽润任兵部参政,长子祖泽溥现在正在西路军当新军总兵,其余几个儿子尚还年少,留在身边。
除此之外,就是弟弟祖大弼、祖大成
不过其实祖大寿本人,对于明朝,尤其是崇祯还是有些感情的,主要体现在,作为明末名将的他和弟弟祖大弼,在降清以后,虽然不阻止子弟出仕,但二人却均不愿继续担任职务,哪怕清廷先后授予二人汉军正黄旗、镶黄旗一把手的职衔。
事实上,作为当初在明清之间,能够保全宗族的聪明人,祖大寿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鲁莽。
早在明军拿下川陕以后,他一方面让除长子以外的几个儿子,以及侄子们,都以“侍奉父病”的理由,不要出仕,其实就是坐观形势,另一方面,也未免起了在对面下注的心思。
让养子祖可法偷偷和榆园军有联络,随后又让其在北京步军统领衙门任了职务。
眼下,确是到该做出表态的时候了。
祖大寿在榻上,被两个儿子扶起,正色对自家二弟,昔日被称为“祖二疯子”的祖大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