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月摸了摸她的头顶,又牵过手,把她往屋里带,“是,是,你和小顺子对主子都忠心耿耿。小主正在凝神抄佛经,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极了。”
怡芳甫一进去,鼻头就酸了——这是怎样冰冷又简陋的住所啊,和当初的西配殿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青栀身穿一件艾草色的素绢裙,几近苍白,里面衬了件稍厚些的衣裳,正坐在案前写字,听见门响的声音,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是说:“外面那么冷,就别总出去了,免得回头病了。”
梳月微笑道:“小姐,您瞧瞧谁来了。”
青栀这才抬头,先前她太过专注,真没有听见院中的声音,这会子看见怡芳,面容上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隐约透出淡淡的惊喜,“怡芳,是你来了。”
怡芳见到主子通身的气派都有些不可言说的变化,骤然就有些心疼,红着眼眶说:“怡芳来晚了。”
青栀绕过桌案,扶住将要行礼的她,温和道:“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也没有为难你?并没有晚,你能来,我已很开心。”
怡芳赶紧摇头,又细细地看青栀,心里却想,主子素来精明睿智,虽然治下和气,却不曾这样坦然地受气也不反抗,一定是受到重创才会这样。怡芳越想越伤心,哭丧着脸,“奴婢用主子刚入宫时赏的耳坠买通的他们,有负主子心意,求主子责罚。可是,主子的性子和从前有不太一样了,也不知在这里受了多少苦……”
青栀见她饶是这么伤心,还知道把被子死死抱着,不让沾到地上的灰,心里瞬间柔软了起来,不禁轻轻地笑出了声音。惹得怡芳一阵惊慌抬头,以为主子神智有些不清了。
殊不知青栀不是不难过,只是遵了父亲对她从小的教导,正所谓在逆境中也不能胡乱作践,便迫使自己静心安养。而且也不晓得太后当初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罚她抄写佛经。这一件事最能磨人的意志,当青栀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竟觉得看淡了许多世事,只想努力要把当下过好,就无怨无悔。
其间的变化外人虽然不清楚,太后那却早已安排了人盯着出云阁的一举一动。从青栀第一天抄经开始,所有的经文明面上说是供去了小佛堂,实则一卷不落地送去了万寿宫。
太后是真的对青栀上了心,边看那些佛经,边和身边的春羽道:“怪道皇上喜欢傅氏,哀家今儿才算彻底明白。”
春羽奉了杯茶在桌上,笑言:“主子单看这些字,就明白了?”
太后颔首,把右手边那一摞纸里最下面的那张抽出来,递给春羽,“这是傅青栀第一天进入出云阁时抄的。”接着她又把手上的那一张递过去,“这是昨天呈上来的。你细细观察,可有什么不同?”
春羽从小跟在太后身边,虽然不大懂读书写字,毕竟也被耳濡目染,接过来后细致地瞧了瞧,分析道:“奴婢以为,瑾嫔一开始的字虽然也十分秀丽好看,却不如现在的那般圆润。”
太后满意地说道:“正是。第一天的字,纵然好,也带着一股子锋芒。可是到了今天,字里行间的峥嵘都变作了行云流水般的纵意,可见她明白了些什么道理。”
“主子甚少夸人,想来瑾嫔写得确实好。”春羽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