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再回到房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推门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温热的幽香,对这个味道他也并不陌生,是商如意沐浴过后身上特有的味道,一转头,就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却不是在梳妆,而是在整理首饰盒,整是之前官云暮给她的那些首饰。
而在另一边的手边,还放着一本书,似乎只看了两页就放下了。
宇文晔慢慢的走了进去。
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商如意急忙收好盒子,起身走到他面前。宇文晔看了看那首饰盒子,又看了看另一边的书,道:“怎么大晚上的收拾这些东西?”
商如意也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刚刚本是在看书的,但看不进去。就想到娘给的这些首饰许久没带了,应该清理一下。”
“……”
“说不定过两天,就用得上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些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钗环首饰,心里原本已经压下的一股淡淡的酸楚,此刻又不自觉的涌了上来。
商如意看了看他,道:“吃过晚饭了没有?”
这句话,没有说完。
宇文晔道:“可是,也就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祖父在一场战乱中战死,祖母抑郁成疾,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那仿佛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
她轻声道:“那——”
“嗯?”
虽然神情木然,但商如意的反应仍旧很快,从他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仍旧摇头——她知道宇文晔指的是宇文渊找他去茶水说了一下午的话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她也的确没打算问。
其实,从沈世言的事情发生到现在,宇文晔和宇文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预料当中,哪怕不在预料当中,也在情理之中。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五岁。”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床边那一盏烛火微微摇曳的声音。
商如意的心跳一阵一阵的沉重了起来。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白天的时候说,人只在两种时候发问,一是不知道答案的时候。”
“为什么?”
商如意低垂着眼睫,双眸在晦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轻声道:“是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而且,那个答案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时候。”
可等她再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沉重的心跳不止是自己,还有紧贴着的那具胸膛里,宇文晔的心跳也沉重得仿佛随时都要迸出胸口,可他的脸上,却在这一刻慢慢的沉凝了下来,眼神乍然一冷,接着道:“但是,母亲帮不了他。”
母亲,官云暮?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因为听说,祖父和祖母都是非常严苛的人,从小就勒令他读书习武,不允许他有任何别的嗜好,他就连偏好的食物都没有。”
“嗯。”
“……”
但细听,才发现是彼此的呼吸声。
商如意的呼吸又是一沉。
“但他——祖父留下的兵马,也许也是他的依靠,但怀璧其罪,尤其是在他那样的年纪,更是在那样的环境,他尚不能支撑起那么大的家族和责任,那些兵马,也就成了别人觊觎的对象。
“刚刚吃过了一些了。”
“也不会喝酒。”
商如意抿了抿嘴,没说话。
只是其中的经历——
宇文渊十五岁,就能领兵了!
“你流浪了一段时间,也吃了很多苦,幸好沈世伯他们收养了你,总算……有了依靠。”
而宇文渊——
“……!”
她这样的举动,在夫妻之间是十分狎昵亲近的,若是在平时,一定会引来一番狂热的情潮;可今天,两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点冷感,那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浸透了全身的冷意,宇文晔也只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并没有更多的举动。
的确,她怎么会不知道?
原来,官云暮跟宇文渊,也是有婚约的——那也就难怪,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相识;而且,如果说官云暮在他最苦难的岁月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两个人的感情应该是很深很深。
是了,哪怕从议定婚事的时候开始,她见到的宇文渊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个有着“神弓震龙门,筑尸成京观”的战绩的盛国公,不可能只有一副和蔼的面貌。
“嗯。”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动,低头看向她:“所以,你白天不问,是因为已经知道你舅母跟我说了什么;而现在不问,是因为你已经猜到父亲会跟我说什么,但你不想听我说出来,是吗?”
也许,别的人不能理解,但她却是最能理解那种无助和痛苦的,毕竟,她也一样,在还没来得及懂事的时候,就失去了亲人,更是被逐出家门,若不是舅父舅母的收养,她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现在会流落到什么地步。
宇文晔道:“他虽然跟你经历了相同的事,但你们的境遇,却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