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朗格拉布失踪的那天,已经过去三年了。
当年在柳溪镇警官建议之下,朗格拉布家赶忙买下了一个热线电话号码。除了凑热闹来采访的狗仔和记者之外,还有故弄玄虚、不怀好意想来榨取朗格拉布家酬谢金的无名小辈。
一开始,乔弗里*朗格拉布和瓦伦蒂娜*门德斯还因社会上对茉莉失踪的事有这般如潮的注意力而感到欣慰,因此每一个电话都勤于记录,认真回访,只盼着能获得茉莉*朗格拉布下落的蛛丝马迹。
但随着希望的一次次升起和一次次破灭,朗格拉布家拒绝无休无止地用金钱去购买这些虚无缥缈的线索,甚至因此换来对方的冷嘲热讽,晚上乔弗里在房中眉头紧锁地看公司报告文件时,时不时听见旁边的瓦伦蒂娜悄悄地吸鼻子抽泣,心中长久以来的焦急和痛苦,逐渐变成了一种烦躁。
十七年前,书房里的瓦伦蒂娜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跪在自己脚边的土耳其地毯上,满眼希冀地抬头问乔弗里,自己的孩子可不可以生下来。看着自己跟前瓦伦蒂娜略带泪痕的琥珀色大眼,乔弗里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家做工之余,心甘情愿脱下衣服、时常乖巧温顺地跪在自己腿间“忍气吞声”的女佣,竟然真的跟自己“玩”出了人命,现在巴巴地来求他,给他们共同的孩子一个名份。
“乔弗里先生,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知道的,我从小在全家人的影响下,是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现在圣母玛利亚给了我这个当妈妈的机会,如果您允许,我想让女儿无忧无虑地长大;如果您不喜欢……我……我……我会立刻消失在在您面前,一辈子都不会麻烦您的。”这番话说得瓦伦蒂娜口干舌燥,身上又紧张疲累,两只手在身侧捏得紧紧的,像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似的。
把瓦伦蒂娜小心地扶起来,抱到自己膝盖上,乔弗里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枚钻戒,按在瓦伦蒂娜的手心里:“别说傻话。把茉莉生下来吧,我会跟南希把一切说清楚,把事情处理干净的。”
十七年后的主卧房里,瓦伦蒂娜在乔弗里身侧,蜷缩成婴儿的形状。乔弗里给的那枚钻戒,还明晃晃地放在瓦伦蒂娜那边床头柜子的首饰盘子上。
其实挺肚问心那天,乔弗里和瓦伦蒂娜心中都各有疑惑;只是事发突然,二人都被茉莉即将降生这件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来不及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比如,瓦伦蒂娜就一直想问,为什么乔弗里根本没跟自己商量过,就独断专行地给他们的女儿取名为茉莉?而那书房里的钻戒,真的是乔弗里给自己提前准备的吗?
瓦伦蒂娜记得,那天跟乔弗里交底后,回到女佣房间,才第一次戴上那枚钻戒——尺寸比自己的手指稍微大了一点点,还是瓦伦蒂娜婚后偷偷背着乔弗里去首饰店找人重新改过尺寸,这才让瓦伦蒂娜长久稳固地戴了这许多年。
比如,乔弗里也想问,模拟世界的系统本身提示怀孕的时候,并不会告知玩家婴儿性别的男女,甚至有时候生双胞胎都只到分娩那天,父母才会知道。那么瓦伦蒂娜当时怀茉莉的时候,是怎么提前预知,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女孩的?
可现在,无论茉莉叫不叫茉莉,是男还是女,她都已经毅然决然地、一意孤行地离自己远去了。乔弗里的心痛,和瓦伦蒂娜的,又何尝不是同一种心痛?
静谧的夜,秋风打着旋儿,吹动朗格拉布家厚重的白橡木窗框,在画室发出吱呀声。站在窗口的切斯特,好像无心止住这往常惹他不快的噪声。
两份大学的录取通知,摆在切斯特的眼前,已经有些日子了。
自从茉莉离去,切斯特的心思都放在了绘画上,读书虽然还是顶着乔弗里和管家大叔的压力每天去点卯,但肉眼可见地,他笔下生风,技艺有了显著的提高。
因此即使朗格拉布家聘请的申请顾问趁着切斯特不在意,在他画室的习作架子上拿走了两幅去用来做大学申请的个人材料附件,切斯特也没怎么在意。申请入学的个人陈述作文,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每天两三杯咖啡,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终于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