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顾莺歌看起来有被吓到,终于抬头将面前三个人依次看了一遍,颤着声音道,你们是不是要举报顾茂林?
你跟顾茂林是什么关系?
是的。
曹焕和余了同时说道,两人互相看了眼。余了大约是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嫌累,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没有争抢,她向曹焕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靠在椅背上玩起了手机。
你们果然、果然是我爷爷办的案子的、案子的家属吧。
顾莺歌擦了把眼泪,带着哭嗝说道,一下子说长句子让她有些气喘,她深吸了几口气,将手上的一杯水喝了个底朝天。曹焕的不置可否,让顾莺歌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结巴道:
我、我那天去实验室叫余了,刚打开门,就听见你们说到了我爷爷的名字,我没敢进去,先站在外面听了会儿。你们是不是已经拿到了他他做的那些案子的证据?我当时慌了,掉头就走了。我知道爷爷确实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但是他真的不是针对谁,或者想给谁难堪,他只是太想当个匡扶正义的好法官了。但是、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没法靠着正义感解决的,我爷爷他钻进了牛角尖中,用错了方法我求求你们,我不是要你们吃下这个亏,可是能不能晚几天再、再就几天!我爷爷他年初的时候中风昏迷,情况一天比一天差,上个星期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他也就这么几天了,我求求你们,至少让他活着的时候不用遭受这些非议,我求求你们了!
乓!
余了突然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响声震得三人齐齐看向她,与她拍桌子那股凶神恶煞的劲不同的是,她脸上倒是一片平静,面无表情。
怎么你爷爷的名誉是名誉,别人的名誉就活该是垃圾?
顾莺歌立马噤了声,低头看着自己鞋子不说话了。曹焕大致明白余了是在做什么,大概率是玩心起,想来一套红脸白脸的戏码,他拿手背拍了拍余了胳膊,示意她戏过了。余了无辜地摊了摊手,靠回去继续玩她的手机。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费尽心思制造所谓的意外,最多也只是限制了我和余了的行动,当时在场的还有谭北海,如果我们要举报,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不会让他打头阵去举报呢?无论是身份,还是便捷性,怎么想这都该是最优解吧,你岂不是白忙活?
顾莺歌仿佛恍然大悟,转头看向谭北海,良久,她摇摇头,眼泪再次滴落。
我、我没想过,我只是急了我只是顾莺歌哭得再次气喘起来,她抚着胸口,平静了会儿后道,我一开始,是想和你们好好谈谈的,完全没想要害你们,可我一直想不好该怎么说,你们是受害者,肯定无法同意我的要求。时间拖越久,我就越急,直到那天,疾控中心的人过来委托案子。看完委托书的一刹那,我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想法,那想法太可怕了,我想抛开它,但它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我
你最后仍是对自己妥协了。
顾莺歌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顾莺歌好不容易肯说长句了,余了一开口,她又紧闭上了嘴巴。曹焕服了,暗暗踢了余了一脚,余了转了个身,侧靠在椅背上继续捣鼓手机不言语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天,我故意在解剖开始前几分钟,才把案卷移交给法医接待室,移交前,我抽走了委托书,并且销毁了它。我告诉法医接待室的人,这个案子委托书没到,让他们打电话去要传真。我当时做完这一切,非常慌,马上就后悔了,后来知道自己没成功的时候,松了口气
但你后来照样继续下手了。
余了打着手机游戏,百忙之中插了句话,顾莺歌听完,瘪了瘪嘴又要哭,哽咽着说了声对不起。
那次之后,医院突然给我爷爷下了病危通知书,连夜抢救才保住了我爷爷的命,我真的很怕这个时候再有人出现,说有人举报我爷爷怎么样怎么样的。我爷爷虽然昏迷,但我知道他是听得见的,我跟他说话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眼皮子在动,他是听得见的!我不想他一生得了这么多荣耀,死前的一刻却要听人骂
顾莺歌说不下去了,双手捂面痛哭了一会儿,曹焕递过去了一包抽纸,她断断续续地用掉了快半包。
你们报警吧,是我不应该,对不起。
莺歌,你的对不起是对谁说的?曹焕看着顾莺歌的眼睛,蹲下来道,是对我们,还是对你爷爷,或是对你爷爷因为自己的主观正义而受到伤害的人?
顾莺歌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答案了,半晌,她拉住了曹焕的袖子,激动道:
我有劝过爷爷,但是我的话他不当回事,我保证他做过的好案子,绝对比不好的案子多,多很多很多,他本意是善良的,真的,你相信我!
你真的觉得所谓善良,应该是那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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