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报告打到亲爹那里了
“不知这《力学》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我司马家亦藏有《墨经》,其中似乎并无与力学相关的之内容,难道是前人抄写之时,不慎遗漏了吗?”
“哈哈,这倒不是。”
鲁方轻笑一声便对司马朗解释说道:“《力学》篇的内容,乃我家主人近日才编撰成册,伯达你自然不曾看过。”
直到这时,司马朗才从鲁方口中得知《力学》竟然是由祁侯王景亲自撰写,他对此深感震惊。
即便是中古诸子,也没谁是二十岁便以弱冠之年著书立传的吧?
更遑论《力学》之中,内容包罗万象,深入浅出地讲述着诸般天地奥妙和自然之理,已然展露出一派宗师的非凡格局和气魄。
尤其是其中的通过实验来求证和总结真理的科学方法论,更是大家之言。
难不成天下间真有生而知之者?
又或者是传闻中的那样,祁侯王景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虽然对格物之道颇感兴趣,可司马朗毕竟是学儒出身,所以对这种研究“死物”而非直指人心的道理非常排斥,故而嘴硬说道:“祁侯竟有如此智慧,为何不去好好做学问,偏偏研究这等奇淫技巧,于民生有何益处?”
见司马朗居然敢诋毁自己的恩主和偶像,鲁方不干了,当即反驳说道:“此言差矣!主人不仅制定了力学三定律,为我等揭示天地奥秘,更带领吾等以力学原理研制出了能够极大提升耕地效率的曲辕犁,有此利器,比之尔等圣人学问,更能大益生民,究竟谁才是没用的学问!?”
司马朗顿时为之语塞,无力辩驳。
口舌之利,纵使能够说得天乱坠,颠倒是非黑白,但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依旧显得苍白无力。
之后又在鲁方的带领下,司马朗得以进入印刷厂,看到了一台台崭新的印刷机,顿时惊为天人,心神皆受前所未有的震撼。
只见一排排的机器,以木质结构为主,辅之以人工操作,居然能够成批量的印刷书册,效率之高,让习惯了人工手抄司马朗觉得匪夷所思。
“机关术竟有如此妙用?”
此时此刻,司马朗哪里还能说出“奇淫技巧”这四个字来?
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对于他这位儒生冲击太大。
只见司马朗随手拿起一本,掌心处,书页油墨未干,散发着特殊的墨香,他仔细查验上面的内容,发现字句清晰无比,而且无需费劲的断句,有名为标点的特殊符号作为辅助,极其方便阅读。
至于书页上面的内容,自然的是墨家的《墨经》,并且包含了《力学》篇的最新版本。王景为了早日汇聚天下墨者的思能之力,凝聚圣心位格,踏上不朽之路,因此不惜斥巨资印刷了数万本加料版的墨经,打算传播天下。
这还只是第一期而已,以后会不断加印。
“这就是此前闹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的活字印刷术?”
市井传闻中,百姓皆认为祁侯王景是天上星宿下凡,因此天生就会法术。
但司马朗可是儒门士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自然不信这等荒唐之事。炼神一道,儒家最为精通不过,因此知道天下从无神灵转世为人一说。
至于天上的星辰,只不过会在特定时期将一部分力量投射到拥有特殊命格的人身上罢了,也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
可眼前所见所闻,却让司马朗有些不太自信了。
无需动用法术,仅仅是对于机关术的运用,就可以让书籍一本一本的印刷出来,而不需要人去费劲的抄写?
司马朗以前从未想象过这种事情,在她看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活字印刷术,不仅让他大开眼界,还刷新了他的三观,让他都不禁开始怀疑起来,除开儒学之外,诸子百家中的其他学问,当真都是于事无益的邪门歪道吗?
短暂的怀疑之后,司马朗的心情便被激动所填满,只因为有了这印刷术,以后读书应该会方便许多,儒道大兴啊!
此时的司马朗,并未站在司马家的角度去想问题,毕竟他还年轻,而且心中有着一份热忱,所以对于书籍的刊印和知识的传播,是抱有乐观态度的。
别看司马家有钱,藏书对世家而言同样珍贵至极,无论收藏还是保养,都是一种沉重无比的负担。
即便司马朗是家中长子,想要借阅家族里的藏书,也是要向长辈们报备的,甚至许多孤本就算是他也只能在家里看,不可能随便放在身上,带到太学,因此阅读时非常的不方便,喜欢看什么书只能先抄一遍,很是耗费时间和精力。
可眼前他看到了什么?
超过十万册的《墨经》,被垒起来垒成了一座小山,这样的场景,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心灵深处,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动,不禁羡慕的说道:“若是儒门也能有如此多的藏书,天下又该多出多少读书人?以后我出游在外,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都有书可看?”
但是司马朗转了一圈,发现印刷的都是墨门经典,竟无一本是儒家著作,顿时司马朗被吓得面无人色,唯恐天下儒学皆被墨学所取代。
儒门之所以能垄断学术话语权,皆因如今的天下,儒门的读书人最多。
可一旦墨学通过活字印刷术,以超低的价格向普通百姓出售《墨经》,不出三五年,天下尽墨矣,哪里还有儒学的生存之地?
司马朗当即质问鲁方,而且振振有词:“为何此地只印你们墨家经典,却不印我们儒家经典,正良,我觉得这未免有失公平。”
鲁方闻言,眨了眨眼之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伯达你和我说也没用啊,反正印刷任务都是主人亲自制定的,谁敢有异议?”
司马朗闻言怅然若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喃喃自语道:“难不成这世道,真的要变天了?”
儒门主宰思想的时代,即将迎来终结。
身处时代洪流之中的司马朗,哪怕聪明绝顶,通过眼前的诸多细节猜测出了王景的真实用意,却发现自己竟无破解之法。
只因为此乃堂堂正正的阳谋,对方手握活字印刷术这等利器,儒门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司马朗在这边黯然神伤,而另外一边,司空府里,王景也应王允之邀,回去参加家宴,和家里人聚一聚。
“父亲叫我过来,可是有话要吩咐?”
王景如今虽未正式分家出去,可实际上已经从太原王氏内独立出去,自成一方势力了,许多事情上都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不过毕竟出身世家,王景暂时也需要扯着太原王氏的虎皮与世家豪族周旋,因此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至少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
好在王允对于王景也颇为满意,虽然这个次子偶尔行事是狂悖了一些,但每次都事出有因,且在百姓中名声极好,反倒是让王允觉得王景最像他,父子二人都一样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暴脾气。
如今的王允,贵为司空,位列三公,在官气的加持之下,身上也凝聚出了一股慑人心魄的威势,炼神修为更是飞速提升,甚至一个眼神,就能压得武道三境的高手动弹不得。
再加上背后有王景和数万北军将士撑腰,平日里满朝文武见到他,谁不惧上三分?
眼下也就王景能够在王允面前泰然自若,谈笑自如了。
看到王景这般坐没坐相的泼皮无赖姿态,王允也是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儿子啊,大节不亏小节不守,真是让他非常无奈。
不过眼下这点小事,王允也懒得计较了,而是将一堆奏章丢到他的面前:“看看吧。”
“父亲,有人找伱打我的小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