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苒怔愣地看着黑色的雾气盘旋着将徐泠泠包裹住吞噬殆尽,徒留那个男人的身体突然痉挛起来,他好像痛苦地挣扎起来,随后便软绵绵地垂下。漆黑的液体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任冬苒只看见下一瞬,那个男人便变成一片黑雾、消散在空气中,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这、这就是她们俩的再见吗?
任冬苒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舞厅,周围寂静地像是她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徐泠泠如同献祭自己一般,和带给无数人苦难的人间恶魔一起消失不见,两人的重逢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她该哭吗?她该感到悲伤吗?胸腔里确实有种情绪鼓鼓囊囊地快要满溢出来,可却有些不可名状。
和挚友再次永别,甚至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的,她好像该撕心裂肺泪如雨下……任冬苒不自觉地抬手摸摸眼眶,指腹的干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蒋宁就是在此时进来的。
她看着任冬苒灵魂出窍的模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已经第五十二次了,她也早已过了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时刻。一次次的相遇,又一次次的离开,她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习惯而麻木起来。
蒋宁走到任冬苒身旁,将怔愣着的女孩拉进座椅坐下。
“……宁姐?你怎么在这?”任冬苒分神看了眼身边的人,她脸上没有平日里一贯的温柔笑意,唇线平直,反而透着一股冷淡。这样的蒋宁让她感到陌生。
“泠泠走了,是吧?”蒋宁吐出的话语让任冬苒浑身一颤。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知道?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波澜不惊?
望着任冬苒惊疑不定的双眸,蒋宁徐徐展开一个苍白的笑。怎么会习惯呢?那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习惯得了呢?心脏传来钝痛,她熟练的剖开胸腔,麻木地告诉这个执着的女孩残酷的真相:“这已经是第五十二次了,我们其实……都生活在一个为期七天的循环里。”
任冬苒僵坐在椅子里,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处理着蒋宁给出来的信息。按蒋宁所言,她、徐泠泠和任冬苒每隔七天就会重新相聚在一起,但任、徐二人却没有上一次循环的记忆,只有蒋宁一人的记忆完整保留了下来。在每一个七天里,任冬苒都会执着地想要寻找三人死亡的真正原因,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导致徐泠泠记忆恢复、乃至选择复仇、和自己曾经的老师一起同归于尽。她努力阻止过无数次,可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泠泠飞蛾扑火般随风消散。
蒋宁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任冬苒这么执拗地想要知道真相。真相难道不就是她们三个人都已经死了所以该好好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吗?她们就像是生活在培养皿里的昆虫,蒋宁觉得这样有限的自由就已经足够,有丈夫,有朋友,还有一个亲生女儿般的寄托。但任冬苒却一次又一次地撞向看不见的屏障,直到玻璃变成一地碎片,她们也纷纷窒息而亡。
看着呆呆的任冬苒,蒋宁抿了抿唇,还是咽下了那句过于恶毒的“你就这么想要害死她吗”,转而安慰道:“算啦,我也不怪你,你又不记得那些我现在说的这些,你也不会记得……没关系的,反正就只剩两天了……你很快也要忘记这段话了,”蒋宁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竟然由衷地微笑起来,“反正只要再过两天……泠泠又会回到我身边的。”
这一晚上接连不断的冲击实在让任冬苒大脑过载,她此刻竟然被蒋宁的笑容感染,生出一点“好像这样也不错”的情绪来。
既然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虚假空间,那是不是……无论在这里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比如和已经死去的朋友谈天说地,比如和自己的哥哥谈情说爱,比如就此放弃打破这个空间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任冬苒大脑一片混乱,恍惚间听见蒋宁说道:“这么晚了,你哥哥应该也等急了吧?”身体便下意识地站起来,跟着蒋宁一起走出了剧院。
走出剧院,萧瑟的场景让任冬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寒意。她此刻……到底该想些什么呢?是该继续回忆徐泠泠的告别,还是该思考蒋宁所说的七日循环?她低头看着自己脚步,直直地朝前走,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