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宁,入夜后那陡然积阴之天空便飘起雪花来。
江宁之第一场雪较往年提早诸多,林缚身着青甲,立于船头,感受着雪花拂于面庞之微凉,此行北上,必将异常艰难。
乌蓬船挂帆顺流而下,为赶行程,携八名船工上路,四人一组轮流操橹,以增行速。五日内需带一千民勇赶回江宁会合,时间异常紧迫。赶往西沙岛,再从西沙岛返回江宁,此一来一去便有九百余里路程,林缚此刻实乃分秒必争。
顺流而下且顺风,船速如脱弦之箭,甚为迅疾,一日时光足以抵达西沙岛。返回之时,逆流而行,此时又西北风盛行,风向极不利于行船,返回时便只能走驿道强行军矣。
“大人应去歇息了,”敖沧海钻出船舱,面带笑意道,“此番北上,整个秋日所养之膘肉怕是皆要掉光了。”
林缚微微一笑,接过敖沧海递来之大棉袍,钻入船舱,以大棉袍裹于身上,和衣便躺而下,于此际胡乱忧心实乃无用之举。
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明,光线昏暗之船舱内,敖沧海亦正裹着棉袍鼾声阵阵。掀起舱门帘子,瞧着外面秋草为北风吹伏之低岸,林缚问舱口守值之护卫:“此乃行至何处了?”
“刚过暨阳……”护卫回应道。
“如此之速哉。”林缚起身,钻出船舱,立于甲板之上,望向侧向之暨阳城,于朝阳辉光之下熠熠闪耀,岸上老树疏落,偶有江鸟自天际掠过,观之似过暨阳仅一二十里之遥,距西沙岛已不足百里水路矣。
午前于西沙岛西南滩登岸,林梦得接得传讯,率人携十几匹马于西南滩相候。
“接得传讯,此地即刻遣人出海,较汝前来仅早三个时辰。长山岛之人最快亦需待明日入夜后方能赶至,时间上实难赶及啊……”
“那便待明日入夜再启程。”林缚言道。
“返江宁尚有五百里之遥,逆流而上,水路定然不及啊……”林梦得说道,“若走水路,今日入夜前募得人便需上路。”
“走陆路,三日时光强行军,足矣。”林缚言道,“长山岛众人若赶不及前来汇合,那便在北行之途上会合……”
“三日行五百里路!”林梦得咋舌问道。
“武卫强行军之标准乃甲具俱全负七日之食夜行百里。自登北岸至古棠县朝天驿,沿途皆为驿道,每隔数十里便有馆舍可供休憩饮食,三昼夜轻装行五百里,并非苛刻之标准。”林缚说道。
换作集云武卫,三昼夜强行军五百里,林梦得倒不甚担忧,只是民勇强行突进至江宁,再马不停蹄地北上勤王,即便轻装,其强度之大,亦非常人所能想象,他心中自是存有极大之疑问。
只是那林缚向来皆能成人所不能之事,其如此信心满满,林梦得亦不与他争论何,心忖:林缚此次若能顺遂将民勇带至燕京,且军心不散、大部人身体不被拖垮,近乎可算得一支强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