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宫, 坐上李穆一早便让人备好的步辇,裴琳琅好心情地四处环顾。
男人说的不错,数年后再来, 她果然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宇。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李穆,结果与他清亮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的眼神,带着笑意,透着了然。
裴琳琅便与他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姐,姐夫怎么不给我们也备个步辇呀?”裴琳珑娇俏的抱怨声自底下传来,打断了夫妻俩默契的对视。
裴琳琅有些尴尬, 皇后步辇虽是八人共抬, 也足够宽敞,可她如今手上抱了个熟睡的李延,就不好让妹妹或是弟弟上来共乘。
李穆那边,她就更不好开口了,毕竟是御辇, 他抱着女儿已是极大的恩宠,她再如何向着家人,也不会如此没有分寸。
李穆却不客气地说:“本来也没想让你今天就上门。我与岳父明明说好, 等过两日在宫中设宴, 再请你们过来。”
“我都多少年没见阿姐了, 哪里还等得了。”裴琳珑连忙说道。
“那你就乖乖跑着吧。”李穆冷漠地说。
打从在宫门口瞧见这两个跟屁虫开始,他的脸色说实话就没好过。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到了装饰一新的凤栖宫, 裴琳琅不论是沐浴, 还是给女儿喂奶, 又或是用饭,裴安还好,因男女大防,自觉避讳。裴琳珑却亦步亦趋,时时刻刻跟在裴琳琅身后,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与妻子分别数月的李穆脸色越来越黑。
等用完膳,好不容易哄睡了与他阔别数月,有些生分了的女儿,李穆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裴琳珑,留下一句:“我去处理公务,让你阿姐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你们最好已经走了。”
他大步离去,裴琳珑跺着脚告状:“阿姐,你看他,什么人呀!”
想当年还没把阿姐娶到手时,他对自己和安儿可殷勤了,真真是予取予求,要星星不给月亮。
眼下老夫老妻了,就嫌他们碍眼了是吧?
呸!
真会过河拆桥!
裴琳琅强忍着笑,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好啦,你姐夫在与你说笑呢,何必真的与他动气。”
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才算是让裴琳珑重新高兴了起来。
裴琳琅这时已经一脸疲惫。
左丹见状,很是心疼地道:“我的好二姑娘,娘娘这一路可是受了不少罪,您快让她歇着吧。”
裴琳珑这才有所收敛,仔细端详了一番长姐的脸色,登时不敢再闹了,正好李延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她忙道:“阿姐你快睡会儿,我和安儿带延儿到外头去玩。”
裴琳琅温柔地,依次摸了摸他们三个的头,笑着点点头。“去吧,多带几个人,仔细看着。”
后边的话,却是对宫人吩咐的。
等她入睡以后,左丹悄悄来到御园。安儿正带着将满两岁的李延在湖边看鱼,她便趁机将裴琳珑拉到一旁,与她咬着耳朵。
裴琳珑原先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可左丹不知又说了什么,她才有些松动,点了点头:“那好吧,是我想的不周到,等他们两个玩好了,我便带着安儿回府。”
左丹喜笑颜开:“就知道二姑娘聪慧,一点就透。”
裴琳珑恨恨道:“等他登基,政务繁忙,我就天天进宫来陪姐姐!”
左丹:……
得,她白费唇舌。
……
裴琳琅一觉睡醒,精神好了许多。她在床上徐徐伸了个懒腰,竟不成想碰到了个炙热的身躯。
她本来有些受惊,可随即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当下心中一安。
腰间环上一只手臂,将她往前带了带,她便彻底落入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裴琳琅眉眼带笑,顺其自然地在他胸膛处蹭了蹭。
两人相拥无言。
李穆便有些不满道:“数月不见,你也不说几句贴心话哄哄我?”
裴琳琅失笑,在他怀中仰头,与其对视:“你想听什么,不妨说出来,我说与你听便是。”
李穆想了想,忽然翻身,将她吻住:“说我想你。”
裴琳琅一边回吻,一边轻道:“我想你。”
他又道:“叫我夫君。”
“夫君,我想你。”
他的吻越发缱绻,带着浓浓的满足。
“说我爱你。”
“……”她红了脸,咬了半天唇,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李穆双眼一亮,不依不饶地吻开她的唇:“说清楚了。”
“你有些欺负人了。”她目光晶亮,满是控诉地说。
李穆却把玩着她的青丝道:“卿卿,我可是为你打下了天下,你却连这样一句话都不愿哄着我说吗?”他的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委屈。
裴琳琅真受不住这个,想了想,玉臂主动搂上他的脖子,羞涩地说:“多谢夫君为我打下天下,妾身……喜欢。”
“喜欢哪个,我还是天下。”李穆非要她说个明白。
裴琳琅觉得男人有些得寸进尺了,没好气地咬了他脖子一口,就这样含糊着说:“喜欢你。”
但是李穆听见了,他满意地说:“我不疼,仔细崩坏了你的牙。”
裴琳琅确实也觉得入口太硬,嫌弃地松开之后,牙口还有些疼。正要给他一个白眼的时候,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她这才恍悟,又被这男人计算了。
可思绪很快就被男人掀起的风浪席卷,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
“你再说。”他喘息着:“说我很重要。”
她有些无奈,没想到他还没玩够这样的游戏,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你很重要。”
“我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一时没来得及重复,他似是失了耐心,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说,我比你的父亲,你的一双弟妹,还有孩子都重要。”
他口中偏执又隐含怒气的话让她乍然惊醒,愣愣地看着他。
李穆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一切旖旎戛然而止。
他不敢看她,扭头逃避了她的目光。
裴琳琅似有所觉地伸手,扶着他的脸庞,让他转过来,轻道:“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便是有朝一日,要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你们的安康,我也是愿意的。”
她说得情真意切,再真心不过。
可李穆听了,却好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眼睛一下子红了,捂着她的嘴,恶狠狠道:“你敢!你要是敢替谁死,我就让那个人死!”
“你听好了裴琳琅。”他一字一句道:“不论发生什么,我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权势、地位,什么都可以。你看重的家人,我都会替你保护好。所以不许有这样的念头,一丝一毫也不许!”
裴琳琅愣愣地看着在她面前,从温柔多情突然变得阴鸷而冷酷,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李穆,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所说的无疑是极其中听的情话,可搭配上他眼底的疯狂,她却有些不寒而栗。
李穆感受到了她的震惊,闭了闭眼,努力将失控爆发的情绪收了回去。
好半晌,他恢复了平静,珍而重之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语气也软化了下来,甚至带了一丝哀求:“听我的好吗,琳琅。”
她默默拥紧了他:“好。”
心中却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
可是男人后来,再也没有露出过那样的一面。
他依然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与她情意绵绵,待儿女呵护备至。
登极大典后,他正式称帝,也封她为后。
唯一的后。
她所生的李延,被毫无悬念地封为太子。
朝政上,即便启用新臣,重用原来西北的那班兄弟,给他们加官晋爵,可对她的父亲裴承依旧信重有加,甚至可以说,尽得李穆的偏爱。
不论谁人上书,攻击她父亲什么,李穆都不听不信,反而将上书之人严查彻查。
裴家人不论犯了什么错,李穆都要偏袒纵容。
有老臣提议选妃,扩充后宫,李穆毫不犹豫地拒绝,并附言:“诸卿要是闲得慌,多想想如何治理天下,充盈国库而非朕的后宫。”
将那自认德高望重的老臣气得仰倒,老脸通红。
久而久之,长安城中盛传,她裴琳琅是妖孽转世,将新皇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了。
妹妹裴琳珑进宫看她时,鹦鹉学舌般将那些话一一复述,顺带狠狠嘲笑了一番。
“左不过是那些人,当年阿姐还在家时,带我出去与她们说过话的,与阿姐同龄之人大多嫁了,她们却多是家中的嫡次女,不过比我大上几岁,还待字闺中。想当初,阿姐你刚嫁姐夫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地,见了我就说刻薄话,什么裴家女眼高于顶,最后还不是嫁了最没出息的皇子,远去西北受罪。”
“如今倒好,阿姐你做了皇后,姐夫对你一心一意,她们倒开始眼红了。知道楼太师要上书请姐夫选妃,一个个地,就好像已经进了宫,能与阿姐你一争高下了似的,在我面前,迫不及待翘了尾巴,还让我不要得意。哼,谁曾想呀,这般丢了大脸,前日我去打马球,又遇到了她们,她们就连与我照面也不敢。阿姐,你真应该看看她们当时的脸色,精彩极了。”
说着便大笑起来。
一旁伺候的宫人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裴琳琅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应景地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听进去了。
继续逗弄着小女儿念念。
满九个月的孩子已经能自己翻身坐着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鲜亮的颜色和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小家伙全部的注意力,目光紧随,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并试图伸手去抓住。
裴琳珑笑完了,敏锐地觉出长姐的不对劲,走上前来,一边捏着小外甥女白皙粉嫩的腮帮子,一边轻声问:“阿姐,你怎么了?”
裴琳琅的目光在妹妹那张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庞上转悠了一圈,默默咽下了心里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们无趣罢了。”
“阿姐。”裴琳珑有些不满:“你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想当初你在家里,我的年纪比现在还小,你却事事都与我细说。如今我长大了,你怎么反倒对我遮遮掩掩了?”
裴琳琅失笑,宠溺地将她鬓边细发别到耳后:“倒不是觉得你不懂,只是这些话说出口,怕惹你笑话。”
闻言,裴琳珑更来劲了,双眼亮晶晶地道:“阿姐也有叫我笑话的一天?那我更想听了。”
“淘气。”裴琳琅伸出一指,点点她的额头。想了想,轻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竟也是个矫情的人,这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久了,怪无趣的。”
裴琳珑眨了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姐莫非是真想让那些人进宫,好让你的日子有趣起来?”
她说着,伸手往裴琳琅的额头探了探,一本正经地道:“没发烧啊。”
裴琳琅失笑地打掉了那只手:“我虽觉无趣,倒也没有想自找麻烦。我就不能找些旁的乐子?”
“也是。”裴琳珑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说:“这样一心一意的夫君,傻子才要往外推呢。不过阿姐你整日闷在宫里,姐夫有处理不完的政事,爹爹和安儿又都是男子,不能常来,日子着实单调了些。”
“你可算是明白了。”裴琳琅夸张地说。
“那,那我想想办法。”裴琳珑这样说着,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那个小心眼的姐夫也快下朝回来了,她便自觉告辞。
可她刚走,就有宫人来禀,是李穆谴来带话的,他今晚要设宴与那群兄弟不醉不归,让裴琳琅不必久等,与孩子先用就是。
裴琳琅应了,乳母便带了李延过来,他眼下将满两岁,说话也渐渐流利。
在他童言童语声中,裴琳琅好心情地用完了饭,又与兄妹俩读了本书,等他们哈欠连天的时候,才让乳母抱去擦身哄睡。
她自己也去沐浴。
等回来时,榻上已经多了个人。
她笑着牵住那只向她伸出的大掌,任由那人将自己拉向他温暖的胸怀。
耳鬓厮磨间,她不出意外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清香。
不论他与那帮兄弟喝了多少,喝得多醉,都会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再来寻她。
成婚三载,他事事体贴入微,就像他说的那样,处处妥协、时时谨慎,绝不让她将就、也绝不叫她委屈。
他对她极尽宠爱,给了她世间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权势、富贵、尊荣,但凡是她在乎的人、事、物,他都如他所言,爱屋及乌,一样地珍惜爱护,绝不叫她多操丝毫的心。
人人都说他爱她入骨,为她如痴如狂。
包括那个恋爱脑系统。
有一回,它是这样说的:
【宿主,李穆对你的好感度这么多年来都是一百,但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是一百,是因为最高分,只有一百呢?】她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时间过得越久,她心头的疑问也就越多。
风息云散后,他抱着她,去侧殿浴房将身子洗得干净了,才回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