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没有如常入眠,而是支起身子,倚着男人的胸膛问:“陛下曾说,不论我想要什么,陛下都愿意给,这话还作数吗?”
李穆慵懒地抬眼,反问:“你想要什么?”
“与陛下……共理朝政?”
李穆的目光变得认真,却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你想如何共理,是与我一同上朝,还是到御书房,与我一起批阅奏折?亦或者,两个都要?”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是裴琳琅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穆却笑了:“裴琳琅,你在试探我?”
男人说这话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带了一丝欣喜。
裴琳琅听出来了,不甘示弱地问:“那陛下答应得这般轻易,是因为知道我在试探?”
“朝政罢了,你若不嫌事烦,只管上手。”李穆说完,又问:“那你为何要来试探我?”
裴琳琅想了想,提出要求:“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她这句话一出,李穆更来劲了,连忙指天发誓:“绝不笑话!”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她认真地说:“你对我太好,而且是没有理由的好。”
“没有理由?”李穆重复,双手都忍不住掐上了她纤细的脖子:“你个小没良心的,一个男人对女人好,能是什么理由?”
“陛下是想说对我情深似海?”既然开了口,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一见钟情后,便能到这样的地步?”
李穆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是不是想说朕不争气?”
裴琳琅没有接茬,而是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在通过我,弥补旁的什么人。”
李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被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女人气笑了:“裴琳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难道我不该这样想吗?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陛下从初见时,便待我这般好,难道对我无所求吗?还是说,我对陛下而言,是谁人的影子不成?”
“裴琳琅。”李穆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觉得,天上地下,朕还能找出另外一个,与你一摸一样的裴琳琅吗?”
“若朕,今日这般对待另一个女子,她也会与你一般,问出这样的话来吗?”
“你能是谁的影子?谁又能是你的影子?你这样说,不但是轻看了朕,也是在轻看你自己。”
裴琳琅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大大地满足了她的骄傲和自尊心。
她的脸色有所软化,声音也放柔了:“所以,你就喜欢我这样的?”
李穆轻哼,傲娇道:“高兴了?”
“可是,为什么?”
李穆脸色微沉地喊停。“你真的想知道?”
“我真想知道。”裴琳琅毫不犹豫地说。
认真地看了她半晌,李穆妥协了。“那你要有所准备。”
裴琳琅的心,不知不觉沉了下去,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不知道李穆做了什么,一阵强光无端出现,她被刺得只好闭上眼睛,好半天以后,再睁眼时,却是一片黑暗。
“要是李泽听到这话,你的一番苦心算计,怕是都要落空。”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裴琳琅愣了愣。
李泽都死了多久了,听不听得到这话又有什么打紧?
“三殿下?”女子深感意外的声音。
裴琳琅震惊地捂住嘴巴,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吗?可她方才,哪有说话?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火光,她清晰地听到了男人的动作,不多时,那火越来越旺,眼前景象也渐渐清晰。
在篝火旁的,是一身黑衣的李穆。
裴琳琅惊讶地打量四周,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初见时的山洞里。
这是什么回事?
她想问,却发现自己不能开口。
这时李穆说话了:“你真是大胆,连自己的性命也敢豁出去赌。你知不知道,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眼下怕是葬身鱼腹了。”
裴琳琅隐隐感到怪异,虽时隔三载,可她的记性还是好的,当年在山洞里,李穆说的好像不是这样的话。
“那要多谢三殿下的救命之恩了。”
裴琳琅又听到‘自己’说。
她有些惊慌,不知这是什么古怪的梦。
李穆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失神,便错过了对面的‘李穆’所说的话。
她用好多种办法想让自己从这古怪‘梦’中醒来,却都失败了,只好耐着性子,宛若幽魂般,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李穆’和‘自己’交谈。
“你的伤口要是再不处理,可能会落下疤痕。”李穆一边烤着火,一边怂恿她脱掉外衣,让他帮忙治伤。
‘她’犹豫了一会儿,与他约法三章,让他只扯开伤口那处的衣服,旁的地方不许多瞧。
李穆答应了,动作轻柔地替她上了药,处理了伤口。
他遵守了约定,没有越界,连眼神都很规矩,看得裴琳琅啧啧称奇,心道这幻象,怕不是那无赖男人眼中的自己吧?
她可是清楚记得,当初在山洞里,男人就没有老实过,总是循机动手动脚,言语也轻佻得很。
可这幻境中的‘自己’却信了他是个一本正经的君子,对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于是李穆便起身脱了自己的外衣,寻来几条长长的树枝,架了起来,充当屏风,对她说:“你的衣服还没干透,小心着凉。我给你围起来,你放心脱了烤干就是,我一定不看。”
‘她’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对他的无微不至,体贴守礼很是受用。
小心翼翼地脱了外衣,却不知道,火光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映在了男人的外衣上,看得那自诩是君子的人,口干舌燥,目不转睛。
裴琳琅捂了脸,替天真的‘自己’感到害羞,也对那假正经的男人唾弃不已。
长夜漫漫,‘裴琳琅’不敢睡,李穆虽然知道为什么,却也不好点破,只能引着她说话。
可他也不善言辞,只好拿西北的事出来说,却不想‘裴琳琅’还真的感兴趣,说她父亲也常与她提及西北之事。
李穆难掩兴奋,说得越发起劲。
‘裴琳琅’不自觉道:“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你口中那天地广阔,无边无际的西北,看看那座绵延不绝的长横山。”
李穆眼睛一亮:“到时你叫上我,我陪你去。”
‘裴琳琅’轻轻应了一声,他高兴地傻笑起来,憨傻的样子,让两个裴琳琅都感到了一丝丝的甜蜜。
二人彻夜长谈,直到天光大亮,篝火也渐渐地熄了,李穆自觉出去打水,说去去就来,却留下了他的外衣。
‘裴琳琅’知道,男人是故意为之,只为让她自在地换上已经干了的衣物。
等她穿戴整齐,再回来的,却是侍女左丹。
相府的人找来了,李穆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刻意绕到了另一边去,她想了想,将他落下的外衣,交给左丹,命其送还与他,并带了话去:救命之恩,定当重谢。
等回了相府,一切轨迹又变得与裴琳琅自己所经历的相同。
只除了当天晚上,父亲裴承并未来过,登徒子李穆也没有。
但是第二天一早,一道赐婚的圣旨却送到了府上——
建宁帝将‘她’指给了李泽做端王妃。
裴琳琅意外地看着‘自己’平静地接受了旨意,还对父亲裴承说:“还好,这次罪没有白受。”
父亲于是问:“可想好了?”
‘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圣旨:“事到如今了,还能反悔不成?”
夜深人静,不速之客到访。
李穆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裴琳琅,别嫁李泽了,跟我走吧,跟我去西北,我会对你好的。”
‘她’平静地摇着头:“圣旨已下,我要是不嫁,裴家就是抗旨不遵,这是大罪。”
他急切地握着她的手说:“不会的,皇帝十分看重你父亲,他或许会震怒,却绝不会降罪。琳琅,我答应你,十年,最多十年,我一定会回到这长安城。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一定不叫你受任何委屈。”
‘她’依旧摇头,面色淡漠而疏离:“李穆,我是裴家长女,我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我不能为了儿女情长,置整个裴家,置疼我爱我的父亲,信我敬我的弟妹于不顾。就好像你跟我说过,你愿意为了你的兄弟,豁出性命。可是为将者,须以大局为重,必要时,你只能无情地做出取舍。”
“所以……你要舍了我。”他的眼里满是受伤。
‘裴琳琅’面露不忍地道:“对不起。”
看出‘她’实在铁了心,李穆惨然一笑,忽然发狠,将她狠狠吻住。
“裴琳琅,你好样的。”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愤然离去。
‘裴琳琅’站在原地,捂着被咬破的双唇,水眸泛着泪光。
看着这样的场景,裴琳琅似有所悟地呼唤起系统来。
却没有回应。
她这下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没有绑定恋爱脑系统的‘自己’?
‘她’的所言所行,与自己如出一辙。
若当初没有那个多嘴多舌的系统阻拦,她也一定会对李穆说出这些话的。
眼看着面前的‘裴琳琅’一心要嫁李泽,她干脆也耐住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说不定,这就是她当年错过的另一种人生?
‘裴琳琅’只来得及用一晚上来悼念这份还未开便已凋零的爱情。
紧接着便开始备嫁。
李穆也在翌日离开长安,回归西北。
三个月后,裴琳琅风光地嫁给了李泽,做了端王妃。
这门婚事为李泽赢得许多政治筹码,不过两年,声势便碾压了太子李勉。
后来建宁帝病危,太子党狗急跳墙,调兵围住皇宫,想逼死苏贵妃,迫使建宁帝传位于他。
幸好投顺太子的柳青河实际上是‘她’父亲裴承的人,及时通风报信,他们才来得及力挽狂澜。
最终,太子李勉谋逆失败,被赐死,李泽顺利继位,称帝,并封‘她’为后。
不过李泽才掌大权,便迫不及待露出他狂妄自大的真面目,开始一个个清算旧账。
太子旧臣、先皇时反对过他的老臣,都被他肆意惩处,手段之残忍,很快就有人骂他昏庸。
对待裴家人也是如此。
不断地打压、凌辱。
表面上尊‘她’为后,实则广纳美貌女子,充入后宫。
其中他最喜欢的,甚至是个娘。
‘裴琳琅’终于看明白了枕边人是个什么货色。
‘她’虽然后悔,却也不怕他。
女人心狠起来,还有男人什么事?
反正‘她’早有了儿子傍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了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龙驭宾天。
彼时,已是苏太后的苏蓉发现了此事,自然不肯罢休,‘裴琳琅’便干脆利落地连她一起解决。
三岁大的儿子继位,‘她’便做了皇太后,在父亲裴承的帮衬下,垂帘听政。
这或许是‘她’最自在的日子了,好像回到了与父亲畅谈政事的小时候。
不同的是,当年她只能与父亲夸夸其谈,如今,却能真正下令,命人照做。
可惜好景不长,五年后,父亲身体每况愈下,甚至不能再上朝了,朝中便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南边也有人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发动了叛乱。
如此内忧外患时,李穆回来了。
(本章完)
作者说:很好,终于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可以写上一世的故事了!
(搓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