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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普利比传奇 死生篇(可不读)(1 / 1)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1/12页)

“阿普!阿普!”

浓绿的草原尽头传来高亢的呼唤。

被黑藤草头绳扎起的白银般的长发在碧空下飞舞,俊美的青年用力一拉缰绳,漆黑的独角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汗珠滑落,青年洋溢着喜悦和勇毅的银眼比太阳还闪耀,他大笑着回应,“我在这!我回来了!”

亚隆骑着快马迎上去,拿着辟邪除晦的巨叶树的叶子往他身上拍,“你不是一直想往外跑吗,怎么遇到成人礼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在外面待了两年?族长叫我来接你。”

“我在赛斯汀河中部遇到一群有点怪异的甲虫魔兽。他们都受了重伤,我急着带他们回来。”

阿普利比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调转马头,往一群乘坐在大型飞舟上的魔兽奔去。飞舟离地一米,缓慢地飞行着,他一靠近,前者就嘎吱嘎吱地落在了地上。

魔兽们是纯种甲虫,伤势轻一些的只是擦伤,伤势重的不仅甲壳破损,身上还长着感染一样的巨大红瘤,淌着脓血。最严重的是一个躺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胸腹处麻衫都被脓血染红了,左臂骨折,背后的甲壳也不翼而飞。

“你可真是善良。他们看起来就很麻烦,亏你还笑得出来。”亚隆嘴上嫌弃,动作却不慢,先把随身携带的伤药递给甲虫们,又和阿普利比一起催动起飞舟。

太阳隐没在绿油油的山坡时,他们到了族群栖息地。王族都是纯种生命树,而这个庞大的仙境一般的栖息地则栖息着各种生命树的融合种,生命树鲸、生命草,生命树鸟,诸如此类,还有其他没有生命树血脉的无数体形偏小的种群。

“母亲呢?”

看着受重伤的甲虫们被带去医师在的地方,阿普利比轻舒一口气,转头问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名叫艾布希特,已经六百岁了,象征着生命树血脉的银发逐渐黯淡。他除了阿普利比以外,还有一个年龄更大的女儿夏洛特。

“夏洛特要出嫁了,你母亲正在为她准备衣物。”艾布希特瞧了他一会,拿木头权杖敲了敲他全身上下,“不错,长大了不少。在外面有什么收获?”

阿普利比一笑,抬起头望向浓密枝叶中透出的天空,“……非常非常多。等那些甲虫们好了,我还会出去的。”

“臭小子,你就是一棵树,充其量有一点鲸鱼血,为什么老是想着往外面跑?你将来是要继承我的位置的!”艾布希特一听就知道他半点没改,还想着在外面玩耍,气得瞪他。

生命树的旁系的寿命通常是六百岁,能活到七百岁就极其罕见了,虽然这已经是别的魔兽的两倍。阿普利比的母亲有万年鲸的血脉,他可没有,等他死了,还得这小子来继承族长的位置。

“我就是好奇嘛,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在呼唤我。”

阿普利比笑着说,语句还是亲昵的,但眼神却已经是艾布希特陌生的沉稳。

这时的他,刚满120岁,化形40年。

四个月后。

“阿芙拉,快来玩!我来推你!”

一群刚化成人形的生命树鸟和白鸽迈着自己短胖短胖的腿,怂恿着一言不发的坐在石墩上的女孩。女孩身躯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倒了,垂着头,从头到脚都半点不出彩,只有左手手腕上宽松的银色莲花手链格外闪亮。

闻言,她窘迫地摇摇头。

“你每天都不说话,也不玩耍,会把自己憋坏的。”背后长着白翼的小女孩劝说,旁边的魔兽幼崽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阿芙拉怔怔地看着他们,最后微微点点头,“好吧……谢谢你们。”

幼崽们一阵欢呼,簇拥着她到一个巨大的藤蔓秋千边上,让她慢慢地坐上去,抓稳藤蔓。

“开始咯!”

秋千慢悠悠地荡起来,阿芙拉从来没玩过这个,心脏砰砰直跳,苍白的小脸吓出了冷汗。她紧抓着藤蔓,刚开始的紧张过后,就能渐渐跟着一起欢笑了。

银光一闪,她手上的手链甩了出去,落在了溪流里。

阿芙拉一惊,伸手去抓,陡然失去了平衡,瘦弱得好像没有重量的身体也跟着被甩",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2/12页)

了出去。

她摔进青年的怀抱里。

阿普利比扑过来,堪堪接住她,有力的心跳传入她的耳朵里,鼻端嗅到芬芳的香草花木气息。

“幸好接住了。”他松了一口气,眉眼严厉起来,对着幼崽们说:“谁让你们和阿芙拉玩这个?我待会就告诉叔叔伯伯。”

一群白胖团子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自己都已经吓呆了,被阿普利比一吓,更加手足无措了,有的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们不是……不是故意的……阿芙拉一整天都坐在那里……我们是担心……”

阿芙拉揪紧他的衣领,摇了摇头。

阿普利比叹了口气,“好吧,她原谅你们了,快回去吧。”

幼崽们作鸟兽散。尽管阿普哥哥总是因为想要出去外面被族长说,但是族里的事务他却处理得比谁都好,在他们这些一百岁都没有的小孩子里都很有威望。

阿普利比刚想把女孩带到医师那里,她却怯怯地开口:“那个……我的手链掉到溪里面了。”

他眼力很好,一眼望去就找到了手链。接触到手链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手心一烫,不由得“嘶”了一声。

阿芙拉急忙握住他的手,分开五指,里面的银莲变成了融化的银水,把周围的皮rou烫红了,隐隐露出树枝的本色来。她眼眸中闪过讶异,试着把手盖上去,银莲恢复了原形,于是她赶忙把它戴回去,“你快去看看医师吧。”

“这手链……”

能烫伤成年体的生命树鲸着实不是一两百度能够做到的,阿普利比皱起眉,刚想问,却在女孩死死捂住手链后吞下了问句,“好,没关系的,就是有点烫。”

夜晚,烛火在魔法水晶的保护下摇曳。

“族长,阿普少主,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把他们送走。我对沼泽魔兽有一定的了解,沼泽气息绝对不是那样的。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伤好了没有,那些瘤已经被我切除,但是那股气息却完全没有消散。”

医师满是褶皱的苍老的脸古井无波,掉光了牙的嘴吐出嘶哑的语句,“特别是那个女孩,她非常不详。就算我们栖息地在上千年里接纳了无数种群,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

“阿普,他们是你带回来的,你准备怎么做?”艾布希特平静地看着阿普利比。

“……我明天会带他们去到山脚的小镇。”

左手已经被缠上绷带,阿普利比并未如艾布希特预料的那样执着,反而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他稍作解释,“在外面时,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发现世界的魔力变得浑浊了一点。栖息地不能被污染,而且他们看起来也并不愿意定居在这里。”

艾布希特刚想开口,就被惊恐的大叫打断了。

“族长,医师,阿芙拉他们,他们变成了怪物!”亚隆冲进来,带进一阵混着血腥味和焦糊味的风,他跪倒在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们快去看看!带上武器!”

阿普利比神情一凛。

偏偏是今天?

他拿上长枪和弓箭,银发一晃,身形立刻隐没在了夜色中。

甲虫们的住处在溪水边。水面倒映着妖魔一般的升腾的火焰,茅草和树枝搭建成的成片房屋在魔力对撞中早就变成了废墟,丧失自控力的魔兽的嘶吼响彻森林。栖息地的战士们举着发光水晶杖,连抵御废墟深处传来的冲击力都勉强,更别说营救最初深入其中的战士了。

不断有庞大畸形的怪物从废墟深处爬出来。它们的脸还是栖息地的魔兽熟悉的甲虫伤员的脸,但是那张脸早就连着头被巨大的红瘤挤到了身体别的地方,整个身体快速地溃烂。红瘤被战士们的武器刺穿,不仅喷出了大量充满甲虫毒素的脓血,还喷出诡异的银芒,一落地就长出一小朵银色莲花。

阿普利比运转起魔力,箭矢破空而去,深深插进废墟边缘的土地,无形的屏障立刻扩散开来,战士们的压力骤减。

亚隆紧随其后,“阿普!阿芙拉的情况最严重!而且她好像能制造这种怪物!她在废墟中心!”

“我去找她!你带上哈丹他们跟着我一起进去,把伤员运出来!”

澎湃的银光从青年线条修长健美的身躯里爆发出来,头绳断裂,银色长发飞旋,阿普利比极快地念诵咒语,藤蔓随着',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3/12页)

他的深入张牙舞爪地撕开乱流。他看着快速逼近的畸形甲虫,认出来那是一个很喜欢坐在花圃里编蚂蚱的小男孩,一咬牙,裹挟着魔力的长枪猛地刺出!

怪物的脏器部分被魔力撕开一个一尺宽的大洞,它痛苦地嚎叫几声,倒在了废墟上。它的身体很快开满了美轮美奂的银色莲花。

亚隆在阿普利比清扫过的道路上背起负伤昏迷的战士,和跟着他的几只魔兽一起接力把他们送到废墟外。汗水从他的额上流下,流进眼睛里,亚隆浑然不觉,直到他看见一具战士的尸体。

生命树是天性宽容温和,敬畏和爱护生命的种族,他们作为旁系也并不例外。因此,除了一些已经活了六七百年的老家伙以外,他们天然排斥以及畏惧死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甲虫,如果阿普不带他们回来,肯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亚隆猛地甩甩头,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栖息地本来就习惯接纳外来的种群,更何况伤员,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被谴责的目光注视着,艾布希特几乎在同一时刻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他本欲进去,却立刻被一个痛失儿子的族人拉住,“族长!艾布希特!我的儿子被这些怪物杀了!他被这些怪物杀了!你为什么让阿普利比带这些怪物进来?!你为什么让他们进来?!!”

谴责的声音此起彼伏。

废墟深处,阿普利比已经看到了阿芙拉。在抵抗魔力的重压这么长时间,还杀死了五六只甲虫后,他已经负了不轻的伤,魔力供给逐渐疲软。他甩了甩绷带中发烫的手,rou色的肌肤逐渐被生命树的银色代替——本体生命树虽然更坚硬,但是相应地,他的移动也会缓慢一些。

她的大部分身体都开满了银色的莲花,而正抱着她的她的母亲则只剩下头颅和右臂没有银色莲花。她们就这样紧紧拥抱着彼此,坐在废墟的中心,像是两尊静止的散发银光的石雕。几只身体残破的甲虫身上鼓动着rou瘤,瘫软在废墟上。

“阿芙拉!”

魔力的重压强得无以复加,阿普利比根本无法迈步去确认那些甲虫是否死亡,他站在距离阿芙拉五米远的地方大吼。

女孩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呆呆地望向他。

阿普利比又叫了一声。

这下阿芙拉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妈……妈……”

然而她的mama却纹丝不动,似乎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阿芙拉无助地看向阿普利比,颤抖地伸出手,“救……”

于此同时,废墟外的魔法阵终于成形,无瑕的生命气息扩散开来,两股银光对撞,虽然魔法阵的魔力没有完全抵消对方,但是废墟的重压也减轻大半。

“阿普,快去,我们帮你建魔法阵!”

亚隆和几个战士勉强走到了距离阿普利比三四米远的地方,大吼着。他们为这里的魔力压力心惊不已,更对前方浑身是血的青年产生了一种颤抖的敬畏——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族长……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吗?

阿普利比在身体一轻的同时再次压榨了体内的魔力,咳出一点血,用尽全力地扑了过去,左手的目标赫然是阿芙拉心口缓缓旋转的银莲花。

皮rou灼烧的焦糊味陡然升起,璀璨的银光从他的指缝里爆发出来,阿普利比感觉时间忽然静止了,耳畔只能听到血液汹涌流动的声音。

“……真美味。”

寂静中,透着几乎化成实质的贪婪的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五感忽然回到他的身上,阿普利比在几乎无法视物的光芒和巨响中看见阿芙拉身上的银莲花消失了一些,而他的左手上,绽放了一朵美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银莲花。

他的心脏重重一跳,颤抖地张开手,被他握在手心的银莲手链已经不见了。

他……会死吗?

……

阿芙拉被护在遍体鳞伤的青年怀里,在毫不留情的推搡下摔倒在了小屋的地面上,很快,她几乎不能动弹的母亲也被推了进来。小屋的门被大力关上,伴随着栖息地族人夹杂着哭腔的怒骂,“阿普利比,你就和这些怪物待在一起吧!”

青年把女孩放到一边,撕扯着手上的银莲,一言不发。

',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4/12页)

过了一会,他开口,声音很平静,“阿芙拉,你知道这些花怎么除掉吗?”

她默默地流泪,摇了摇头。

“……我的族人,是不是都死了。”

“……大概是的。就算现在活了下来,我的族人也不会饶恕他们。”

阿普利比把头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搭着曲起的腿,喃喃道。他耀眼的过臀银发沾染了泥土灰尘和血迹,凌乱地披散着,月华从小小的窗子里泄入,映亮他美得梦幻的银眸的最深处。

女孩心底里其实很不安。她现在已经是不详的存在了,更何况那条明眼人都知道极其危险的手链还转移到了阿普利比的身体里,被困在这个小屋,他实在应该现在就把她杀死。相应地,和她待在一起的青年也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你们是怎么得到那条手链的?”阿普利比偏头看她。

“我们……”阿芙拉揪住破烂的裙子,看起来并不愿意回答。

但是阿普利比已经不可能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不问清楚了,他皱起眉,脸色沉下来,“我必须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

“mama!”阿芙拉急忙爬到奄奄一息的女人身边,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

阿普利比沉默地看着她们,轻叹一声。他本来并不怎么留意塔西亚,因为她的伤势并不重,身体强壮,而且看起来和关注重心的阿芙拉也不亲密。然而就因为她身上开满了银色莲花,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说话和抬起手指了。

他能感应到她体内的魔力正在消失,按照这个速度,她十年之内必定rou体崩溃。甲虫也算长寿的魔兽了,可惜塔西亚只能勉强活到两百岁。

“我们本来生活……在赛斯汀河下游的南部山脉里……山脉出现了一种新的强大的魔兽种族……我们…….我们不愿意让出领地…….虽然重创了他们……但是我们一族只剩下……来到这里的十几只魔兽了……”

塔西亚一边说,一边看着阿芙拉的眼睛,眼神强硬,似乎在制止她做出什么举动。

“那个手链……就是在那时发现的……它让族人们好转了起来……我们甚至夺回了领地……”

塔西亚剧烈地咳嗽起来,散发着银光的莲花瓣四散。

阿芙拉心疼地抱住她,埋在她怀里闷闷地说,“后来那个种族越来越强大,三十年后又来攻打我们。我们输了,身体也变成了这样,最后只能在各地流浪。已经十几年了……”

青年的脸半边被月光照亮,半边隐在黑暗中,“……莲花里面有邪魔的存在,以你们的身体和灵魂为代价治愈了你们,还赋予你们力量。”阿普利比平静地说,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我已经感觉到了,它在侵蚀我的左手。”

就好像一种诅咒的扩散。

一滴guntang的眼泪突然从塔西亚的眼睛里流了下来,泪水使她的眼睛好像重新有了神采,她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却依然不介怀地笑着,“如果说起这个,我也很抱歉,答应了能把你们治好,却没有实现。”

女孩流着泪向他看去。银发的俊美青年沐浴在银辉之中,悲悯深深隐在他平静隐忍的脸庞下,如同神明。

“明天我会带你们下山,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去处。我会去你们的故乡看看,寻找治疗的方法。”

第二天。

艾布希特一夜不眠,一到早上就急着去把阿普利比放出来。

出乎他的意料,本应该被关着的青年站在住处的对面,溪水旁。

“你怎么出来的?”艾布希特施了个魔法,急匆匆地踏水而去,拿着权杖就要打,“你是不是破解了魔法阵?魔法是这么用的?”

“好了好了,那种魔法阵怎么可能关得住我。”

阿普利比乖乖挨了两下打就一把抓住权杖,正色道,“我来找您,是想要您代我转达对族人们的告别。”

他的左手用绷带缠的紧紧的,银色莲花一点光芒都没泄出来。几层绷带,藏匿死亡。

“我族在昨晚损失了四名战士,虽然不是直接因我而死,我却难辞其咎。按照族规,我应该注入十分之一的魔力到圣树,归还一切我在栖息地所得以补偿其亲属并脱离族籍,不得再入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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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阿芙拉和她的母亲还活着,她们很危险,我要把她们送出去。出去了之后,我不能保证我的安全,或许也会因为要照拂她们在外停留很长时间。只要减少和外界的接触,栖息地很安全,也很强大,亚隆比我更适合当族长,这里暂时不需要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就让白鸽们来找我。”

青年沉静醇厚的话语伴着溪水流动的叮咚声,传入了亚隆的耳中。他站在远处的大树后,攥紧了拳头。

老族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你说的没错,你现在就应该离开了。但……如果栖息地又遇到像昨晚的事怎么办?亚隆他们的血脉太驳杂,你的天赋又得天独厚,你应该明白,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比上你。”

艾布希特做了一辈子的族长,但此时此刻对自己的孩子的爱惜仍然占了一瞬的上风。

“如果这样,我更应该去外面了。那些银色的莲花和伤员身上的黑气很怪异,那是从东边来的,必须有魔兽在外侦查。我们根本没有在外的势力。”

阿普利比望向溪水外流的地方,“族里面没有人比我更愿意离开,也没有人比我能力更强,我是最合适的。”

银发已经黯淡的老人张张嘴,最终只是说:

“…….好吧,你走吧,带多几张信笺。”

阿普利比伸出右臂抱了抱自己的父亲,“如果我很久都没有回来,也不回信,就再生一个儿子吧。”

“臭小子!!”

青年背着草编的行囊走了,留下一束银发和姓氏,开始了向东方的旅程。

辽阔无边的草原和蔚蓝的苍穹相接,原野上的风吹过,云毯轻移,风吹草动,璀璨如白银的长发飞旋,遮住他眺望远方的眼眸。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坚毅忽然盈满他的胸膛,狂风乍起,他回过头望向从有意识起生活了四十年的地方。

从此,他必须孤身一人,踏寻这无限广阔的残酷而未知的世界了。

“阿普哥哥。”阿芙拉叫他。

他回以她淡淡的笑容,长枪拍马,三只魔兽化作小点消失在了原野的尽头。

他必须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

四天后,入夜,格莫山山脚小镇。

一个强大的族群附近总是有很多依附的族群,比如栖息地附近就有很多像这个小镇一样的各类魔兽聚居地。不过格莫山山脚的小镇是进入栖息地的必经之路,也是栖息地通往外界的路径的起始地。

阿普利比牵着独角马走进去,飞舟载着母女俩跟在他身后。

受到栖息地的生命气息的感染,小镇是一个连酒馆就很和谐的热闹地方。一路上都是两层的颜色鲜亮的小房子,窗户透着温暖的光亮,一些商贩还摆着卖小玩意和水果的摊子。

他卖掉了在路上各种险峻的地方采摘的植物,赚了一些银币。他的所有物,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武器以外,已经都留在了栖息地。

水果摊的野兔老爷爷颤巍巍地把鲜红的苹果装进网袋里递给银发青年,忽然大声地说:“哎呀,这不是阿普少主吗?你又下山了?”

“是啊,有很艰难的任务要完成。”阿普利比笑着回应,用手帕擦了擦苹果,递给母女俩,然后继续牵着马走,“再见。”

“原来是这样。”老爷爷摸摸胡须喃喃道,又大声叮嘱他,“去了外面要多留意漂亮的女孩子!你不小了!”

阿普利比没有回头,摆摆手。

“啊呀,那个女孩子就挺好的,只是太瘦了。”老爷爷留意到飞舟上的阿芙拉,又摸摸胡须。

阿普利比找了一家有洗浴的地方的旅馆,安顿好了母女俩,自己展开地图看起来。长寿的魔兽并不如人类一样争分夺秒,他们尽可能从容地使用自己的时间,所以其实外出的这两年里他更多的是在慢慢学着适应外界的生活,对东方也是白纸一张。

夜渐渐深了,忽然响起木门被敲击的闷声和女孩的声音,“阿普哥哥,你休息了吗?”

他开了门,入目的是头发凌乱,浑身都湿淋淋的阿芙拉,赶紧施了几个干燥的魔法让她好受一点,又给她围上自己的斗篷,“你怎么了?掉到水里去了吗?”

阿芙拉摇摇头,脸颊因为自己的笨拙',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6/12页)

而微红,“我们在外面走了四天了,我想洗洗衣服,但是我的力气变小了一些,拿不动水盆了,你能帮我把水倒掉吗?”

其实她并不愿意让阿普利比来帮忙,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力量随着银莲的蔓延正在逐渐流逝。她是一只魔兽,尽管没有成年,却连水盆都拿不起来。

水盆翻倒了一次又一次,她能做的就只有把眼泪憋回去了。

清洁魔法对衣物的清洁能力确实有限,但是阿普利比的种族让他不太需要关注这些问题,他怔了一瞬,然后温柔地说:“你们的衣物我不方便帮忙洗,但是端水倒水直接喊我就好。没关系的,阿芙拉。”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手掌有让人安心的温度。

他和阿芙拉一起走到旅馆的浴场旁,挽起袖子露出有力结实的小臂,轻松地单手把水盆拿起来,正要倾倒,女孩却突然低低地说:“那个……你的衣服……不用洗吗……”

青年一笑,“不用了,我只有你身上的斗篷不太干净,但它不能洗的。”

阿芙拉身上的斗篷是生命树的寄生植物雪鹿草编织而成,柔软蓬松,气味和青年身上香草花木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芙拉却意外的坚持,“那还有什么别的……我可以做的吗?”

他明白了她是想要帮他,想了一会说,“你能帮我编发绳吗?这样我的头发就不会遮住眼睛。”

头发对树类植物来说和根须相似,一般要保持一定的长度,不会随意剪短。

“当然可以!”阿芙拉欣喜地答应了。

他们走过许多盛开着鲜花的地方,青年很快收到了一根编入了晾干的花的草编头绳。头绳缠绕着白银般的长发,美得出奇。

他们花了近两年,在魔兽大多还是聚族而居,大陆上区域各不相通的时代从大陆的西方走到了东方,回到了母女俩的故乡,又在那里居住了将近十年。那里之前新盛起来的种族因为阿普利比的强大,为他们划分了一片区域居住。

他走遍了了附近的山脉,和那里以及路过的每一只魔兽都对话过,最后得到了两条消息——银莲的来处可能在更东方的地方,以及,被邪魔吞噬的治愈方法或许在人类域有。

但是更东方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地图,而且母女俩的状况每况愈下,塔西亚身上的银莲已经开满了她的整个身体和大半个头部,在第三年她就无法再长距离地旅行了。

她想要在故土死去,于是阿芙拉也留了下来。青年什么都不说,他终日穿行于这附近的山脉,但总是两三天就回来一次,由此她们也始终有食物和地方居住。

“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天生就不喜欢死亡的。”

那张俊美瘦削的脸庞总是带着温和平静的神情,笑容让女孩想到春日树木上开着的花。

阿普利比不间断地让山谷充满生命气息,但是在第十年的时候,银色莲花终究还是蔓延到了塔西亚的全身。她已经和死人无异,除了一张能勉强发出声音的嘴。她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终日哭喊惊叫着,身上也开始长出红瘤,在冬日的夜晚骇人至极。银莲开满她的身躯,如同一张冰冷华丽的尸布。

阿芙拉被她吓坏了,又不愿意离开,没几天就因为精神损耗和寒冷发起了高烧。阿普利比带她住进附近的小山洞里,每天只在塔西亚精神最稳定的时候带她去看望。

然而,阿芙拉一整天都被关在山洞里的那一天还是来临了。

浓郁的死亡气息让阿普利比几乎无法呼吸,他穿着洁白的长袍,苍白着脸,沉默地坐在石床旁的石墩上,聆听塔西亚最后的话。

她处于回光返照的时刻,破碎了小半个月的话音终于能听清,“阿普……王室旁系的继承人……我……我恳求您……照……照顾好我女儿……她不应该遭受……这一切……这一切都怪我……怪我……捡起了……那条手链……我是……罪人……我……不该……那么做……”

她的悔恨好像一辈子都说不完,所以最终她只是反复地恳求:“求求您……照顾……阿芙拉……求求您……阿芙拉……我的女儿……”

“我会照顾好她的,像您爱护她一样爱护她。”

没有任何血色的唇很浅地勾起,很快,她颤抖模糊的声音彻底地消散了。

“对……不起……”

>一朵散发着璀璨银辉的银色莲花遮住了她的双唇。

阿普利比站起来,轻声念诵着故乡超渡亡魂的咒语。他念着,银白的树枝树干缓缓从他的身体里延伸出来,青年温和醇厚的嗓音逐渐被生命树鲸仿佛来自远古的低沉苍茫的声音替代。在层叠的树枝中,被银色莲花覆盖的身体缓缓消散。

不属于他的情绪在他的山洪般奔涌,让他也随之震颤。

塔西亚只是一个无法动弹,话也很难说清的将死之人。但是他像是天然就要背负他人的悲苦一样,轻而易举地接收到了她全部的情绪,更触碰到了达纳特斯的镰刀——死亡的本质。

银白的枝干破开泥土和岩石,像是要生长到苍穹的尽头。

已经哭得精疲力尽的女孩在夜晚等到了来接她的青年。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默强硬,帮她收拾好了行囊,背着她骑上马。这个时代的对魔法的研究实在低劣,他困在深山中,连坏了的飞舟都找不到魔兽修。

“我mama……已经消散了吗?”她强忍着眼泪,但是眼泪还是很快打湿了青年的后背。

“她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我……被丢下了吗?”

阿普利比扯住缰绳,嗓音中首次出现了陆地上最长寿的两种魔兽的结合体所拥有的关于时间和生命的威仪,“你还有我,我不会死。”

此时,他130岁。

……

十个月后,人类域。

此时的人类域除了农田外还一无所有,和魔兽域的边界是魔兽帝王恩赐的一排天梯藤,保护这个和魔兽截然不同的种族自然地繁衍下去。

这些天梯藤对于血脉尊贵的魔兽来说,并不是什么阻碍。阿普利比的时间依然耗费在了路途上——把行动不便的阿芙拉从东方带到北方。

他拜访了消息中的大巫医。

木屋中堆满了柔软珍稀的动物的皮毛和闪亮的彩色宝石首饰,满脸褶皱的巫医抚摸着一个人类头骨,在用浑浊的双眼凝视了一会阿芙拉之后,缓缓开口道:“你们身上的银色莲花,不是邪魔。相反,那是近似于神明的力量。所以我帮不了你们。”

“神明也会吞噬生灵的生机?”阿普利比沉声。

巫医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忽然像是有了兴趣一样,眼眸中浮现一点光亮,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见到您,我可能连叩拜的资格都没有。哼,你们现在有求于我……神明只是一种规则的化身,我们享受这种规则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善良,受害的时候就唾弃他们…….不过我只是人类,它究竟和神有没有关系,我也不能保证。”

“您和她不一样。如果您一心想要救她和自己,或者至少延长她的生命,总能有方法的。但是肯定要付出代价,因为您是在做交易。”

巫医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和几颗金牙,身上的各种宝石和骨头碰撞着。

阿芙拉攥紧青年的衣服——能袭击他的魔兽的皮毛大多不能制衣,他和各种草木又很亲近,在旅途中又要照顾她,没有获得什么能换钱的东西,换到了也大多给她买吃穿,又不怎么专门去猎杀皮毛柔软的动物,于是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了,“那我……我还能活多久?阿普哥哥呢?”

阿普利比摸摸她的头,“我要付出我的寿命来换?”

“那我可不知道,毕竟被找上的也不是我。您得到的消息没错,我感知到东方确实有一些坏东西。”

巫医一句话回答了两个问题,起身去到角落,从沸腾的黑褐色药水里舀了一勺到木碗中,脸上刻薄邪恶和慈祥善良交织,“我有预感您还会找我的,这次就不收您的钱。这碗药给她喝掉,可以驱寒。”

阿普利比试了一口,然后递给阿芙拉,平静地说:“谢谢你的解答。我现在带她去东方。”

在迈出门的最后一刻,他依然用很平静的语气放下一句话,“我已经归还姓氏。”

巫医一呆,木门合上了。

因为只是原路返回,他们的速度快了一些,只用了六个月就从这里回到了出发点的山洞。生命树散发的浓郁生命气息吸引了很多生灵,阿芙拉压抑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开始露出笑容了。

阿普利比往往在山坡上修',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8/12页)

炼魔法。十二年间,为了应对各种恶劣的环境和魔兽的袭击,他的魔力总量和使用魔力的灵活程度已经远超刚刚离开栖息地的时候了。接下来他要往连地图都没有的大陆最东方,而阿芙拉的身体状况又比十二年前差了许多,这一程恐怕会很艰难,他必须抓紧时间。

三个月后,他们又启程了。

他们沿着赛斯汀河一直往东,这条河流奇迹般地穿过各种地貌,通向未知的极东。阿普利比白天带着阿芙拉赶路,夜晚则绘制起地图——历史上第一张极东的地图。

阿普利比十二年来受的伤并不在少数,但是走到远离大陆中心的东部某处还是受了近乎致命的重创。两只有着尊贵程度仅次于生命树的龙血的壮年火龙鹰释放出足以燃尽一片山脉的火焰来围堵他们,目的很明确,他们想要吞了阿普利比的魔晶。于是在各种劣势条件下,他不仅大半边的身体都被严重烧伤,还有一道几乎露出内脏的伤横跨腰腹。

“阿普!阿普……呜呜………”

被藤蔓保护着,抱着作最后防线的他的魔晶的阿芙拉扑了过去,刚想伸手扶起他,就被他虚弱地喝止,“别碰!很烫……”

于是她抖着手先把魔晶融进他连树木本体都被烧的焦黑碳化的胸膛。

烧熔的赤红皮肤和胸腹鲜血喷涌的裂口立刻蠕动起rou芽,搭配上烧光的大半头发和露出骨骼的半边脸骇人无比,好在焦黑的裸露本体部分在恢复成银白。

刺骨的麻痒和剧痛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下山……”

现在是黄昏时分,如果入夜了之后会很危险。

他想保持清醒,但魔力透支和伤势让他很快就要陷入昏迷,连爬上飞舟都做不到,“阿芙拉……你……走……”

她早就很熟悉为自己找个安全的隐蔽处,他现在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如果要带他一起走,她没有把他拖上飞舟的力气不说,还会被残火烧伤,兼顾他也很难走远。

“这点力气我怎么样都会使出来给你看的!”

她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一边流泪一边用大半都是银色莲花的身体把他一点点往飞舟上拖,隐藏在皮rou深处的火焰窜出来一起灼烧她的身体。

“好痛……”她痛得哆嗦,好不容易把阿普利比拖上飞舟,她下来牵住马,引导飞舟往前飞——这以前是他做的事。

她一直走一直走,太阳落山了之后就是一片漆黑。然而只要还能探得到青年的呼吸,她就不感觉到畏惧。

不过她在一脚踩出了一大片荧光粉尘后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前面似乎有很深的水,还有一大片树木极其粗壮的树林。

她又踩了一脚,看清水面最深大概没过她的胸口,飞舟可以漂浮在上面。于是她咬咬牙,走了进去。阿普利比告诉她有水的古森林大多会栖息比较温和的物种,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无处可走了。

寒冷的水几乎要冻僵她的身体,万幸的是马已经初生神智,没有反抗入水。

阿普利比身上渐渐亮起银光,好像在和什么感应。阿芙拉惨白着脸,欣慰地笑了,继续往前走。她实在走不了了,就牵着马爬上古树的树根暂坐,把飞舟拉到身边漂浮着。

她在寒冷中昏睡了过去,又被细小的声音吵醒。

两个美艳的红发少女站在水中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她们的本体多半是鸟,讲话有浓重的东部口音。阿芙拉生在东部勉强能听懂,她黯淡的眼眸里焕发光亮,急忙说:“我是塔尔斯山脉的甲虫,他来自西方,是生命树鲸。我们想去极东。求求你们救救他,他,他很厉害的,能帮你们做很多事!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

少女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我知道了,就冲着他身上的银光,我们也得救他,树类的王者,不救他该被族长骂了。”

其中一个少女化作翼展足有二十米的极乐鸟,伸爪抓住了飞舟,振翅一飞就冲进了树林深处,而另一个少女则把阿芙拉颠到背上,也化作一只极乐鸟飞进深处。

她们去到一个如同仙境的地方,甚至比栖息地更为祥和梦幻。庞大无比的古树布满绿藓,树干上盛开白花,粗壮的树根紧抓着土壤,清澈见底的潭水在萤火虫魔兽们的尾灯照耀下微微荡漾,折射出温暖的光,没有被淹没的土',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9/12页)

地上立着一个个古朴的木屋。

阿芙拉顾不得看,只是紧紧地抓着飞舟的边沿,尽全力地分辨这些口音浓重得她几乎没法辨认的魔兽的话语。

“救……危险……来极东……目的……”

“她懂得……语言……”

“死……”

“帮我们……海潮……”

一群稀奇古怪的魔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还陆陆续续有魔兽从木屋里出来围观。直到一个看起来很年长的树类魔兽出来,他的语速很慢,阿芙拉听清楚了——如果我们不救他他很快就会被别的魔兽杀死,救了他则可能会有很多好处。海潮十年后就会来,我们培养不出新战士。

她意识到他们要让阿普利比做很危险的事作为交换,但是她根本没得选。

就这样,他们在这片森林住了下来,而森林的东方,也就是大陆的极东。

六年后。

阿普利比称这片海为无尽之海。

它和南部的海不同,没有蔚蓝的颜色,甚至发黑粘稠,在海风的吹拂下时时掀起巨浪。森林的魔兽说它没有尽头。

六年来,他首先掌握了在上面行走的方法,然后察觉到了银莲对海水的畏惧,最后开始实验海水对抑制银莲扩散的作用。他在自己身上试了两年,现在终于要用到阿芙拉身上。

他用木瓶装了一点海水回到森林,踏着潭水走上六年来居住的小木屋。

已经变成清秀少女的阿芙拉坐在小木屋门口帮他编发绳,旁边还坐着两个红发少女,见到青年来了之后就嬉笑着跑了。阿普利比发现阿芙拉的脸有点红,见到他回来了之后只是讷讷地低头,不像以前高兴地叫他。

他蹲下来摸她的额头,没有什么异常,“生病了吗?”

阿芙拉摇摇头,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华美的银眸。它们总是温柔且含着笑意,但上挑的眼尾和银的冰冷又使它们有一种无机质的诡谲的美。

都怪她们说什么她绝对是他的未婚妻的事。

“阿芙拉,快上啊!你别忘了你和我们打赌输了!”少女们跑到远处的木屋前喊,很快就有别的魔兽探出头来看热闹。

“上什……”

阿普利比疑惑地回头,然后被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脸。

魔兽们起哄起来,阿芙拉满脸通红地想回去,但坐久了之后腿有点麻,在门槛处就要绊倒,阿普利比下意识地托住她,“小心。”

她的脸更红了,把门砰地一声关上,意识到自己把阿普利比关在外面之后又打开一点,“阿普哥哥……你进来吧……”

于是青年进去了,把起哄的声音隔绝在外。

因为背负着生与死,他对于情爱并没有心思关注,不过这不意味着智慧的生命树不懂。阿普利比把木瓶放在桌子上,声音很轻,“怎么了?突然这样。”

“莉莉要和多拿结婚了。我和她们打赌多拿不会主动向莉莉求婚,结果输了。”阿芙拉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编发绳的手因为紧张有点不利索,“她们就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还让我亲……”

于是她回答了,而且答案是阿普利比。少女们都不意外。强大神秘、温和而且格外俊美,也没有任何恶习,除了总是让魔兽有一点距离感以外,阿普利比实在是少女的梦中情兽。但是对阿芙拉而言,那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只用“喜欢”的角度去看他。

他是兄长、朋友、暗恋的人、恩人乃至父亲的角色的集合体。

“这样啊。”青年的语气有点意味不明。

阿芙拉偷偷看他,发现他一贯平静从容的脸也有一点红,她的心脏砰砰地跳起来。

“我也没有和魔兽恋爱过呢。”阿普利比想要找一个比较合理的处理方式,但最终也只能笑着歪歪头,“如果能治好我们的病的话,试试也不迟。”

“真的吗!?”

海水的效果虽然有,但是并不显著,阿普利比忙着继续实验,阿芙拉却rou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和她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完全相反。她怀着无限的憧憬,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也有小小的声音——治不好的吧。

阿普利比在抑制银莲的过程中屡屡受挫,于是他最终选择了顺应自己之前',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10/12页)

大胆的猜想——甲虫们和他不同,他们利用了银莲的力量来维系自己的力量乃至生命,但是他却是完全处在被吞噬的一方。细究原因,那就是银莲在他的体内的扩散程度很低,他根本无法捕捉到它产生的力量也无法与之建立联系。如果他能够扩散银莲到一个他可以吸取它的力量的程度,并把它的力量用于反制它,就能用神明的力量来压制神明。

所以很快新问题又出现了,什么才是恰当的程度?甲虫们的结局,是不是就是无法维持平衡的结果?如果他能够维持平衡,能不能对银莲有更深的掌控?而无尽之海的海水又为什么能抑制银莲?

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任何的切入点,于是阿普利比放弃了。但他决定开始实验自己的猜想。没有别的原因,他没有时间了,阿芙拉不是他。

又是五年,他左手上的银莲变成了五朵,阿芙拉身上的银莲却在他的生命气息供给下成功地不再增长。

魔兽口中的海潮是无尽之海三十年左右会爆发一次的风暴潮。它会夺走不少魔兽的命,但也会将海底大量的死亡的魔兽卷到沙滩上,它们的魔晶足够让森林中的魔兽实现魔力总量的飞跃。

这一次的海潮,比预计的来晚了一年。

“除去原有的两层魔力屏障,我还会再布置一层魔力屏障,可以分担大部分压力。”阿普利比的银发高高束起,黑褐色的麻衫勾勒出宽阔却不夸张的肩背和线条流畅有力的窄腰。这具不会衰老的身躯毫无疑问是健美强大的,但是又透着摄人心魄的柔美,“我会变成本体挡在树林前,会有一些间隙。”

“没问题,那我们负责阻挡闯上岸的魔兽和间隙里透过来的风。”

魔兽们没有和阿普利比客气。他们都知道这是他偿还活下来的代价的时候。

近三百米高的白银般的巨树拔地而起,璀璨的银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枝干尽全力延伸,无数气根落到地面又形成粗大的树干,银叶在狂风中发出空灵渺远的叮铛声。整棵树形成一堵白银巨墙,鲸血造就的亲水特性让树的吸水性格外好,已经扑上来的风浪刚接触到树根就消失了。

阿芙拉仰着头,感觉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治不好,也没有关系了。

起初粘稠乌黑的几十米高的海浪在几层防御下都没有对树林造成伤害,相比于以前的损伤惨重,可以说的上是天上地下了。但当海浪带上了一种殷红的雾气后,不仅开始腐蚀屏障,连银白的树干也立刻染上乌黑。

“不对,这次的风暴潮有异常!”老族长重重一顿权杖,带着魔力的声音传播得极广,“我族战士尽力维持屏障,一切以生命为第一,如果屏障破碎,全部撤回!”

“阿普利比呢?”阿芙拉在狂风中大喊。

无人回应,但族人们心中都有答案——他要是也回来,那树林就完了。有这样的魔兽在,他们不能让自己的战士去死。

然而阿普利比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他感知到属于银莲的力量在殷红雾气扑上来之后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他的耳畔甚至响起了破碎的苍老嘶哑的声音——

“塞缪尔……塞缪尔……你使我脱离了他来到这里……肮脏的东西………”

“你想要杀了在无尽之海里面的东西?”

从根须传来的刺痛没有让阿普利比的声音颤抖半分,虽然在下面的普通魔兽听来,巨树只是发出了一些鲸啸一样的声音。

苍老的声音一顿,终于开始留意起这个被他当作长期饵食的银树,笑声刺耳至极,“是……又怎么样……?”

阿普利比骤然感受到深入灵魂的剧痛,他能感受到生命树携带的生命气息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流逝,当它们被消耗殆尽,就轮到他的寿命了。他念动魔咒,银白树干上有银色的脉络浮现,正往树干中央集中地运输魔力。

生命气息的流逝速度骤降。

“嗯……嗯?”

苍老的声音流露出惊骇,“你……居然……神的潜质……”

“我的目的也是消灭他,不如我们达成合作。”根须的刺痛愈发强烈,不少部分已经彻底腐烂乌黑,重重砸在了地上,阿普利比知道他撑不了太久,“我可以让出我的左小臂给你寄生,也可以给你供给生命气息,但是你必须向我提供无人可敌的力量,比如,控制生命或者时间。”

这十年里',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11/12页)

,他对银莲的力量的认识增长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倒是聪明……”见缝插针地吸取了一些生命气息,苍老嘶哑的声音完整了不少,“但不可能。”

在地面上的魔兽看来,银白的巨树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无数闪耀着璀璨银辉的叶子在狂风中坠落,带着殷红气息的海浪扑来,直直折断了许多根须。

“我族战士立刻撤退!”老族长叹息一声,大喝。

阿芙拉跪倒在地,莉莉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要过来扶她,却被刚刚从岸边回来的多拿拉住了,“你还嫌不够麻烦吗,快走吧,那个家伙快不行了。真是可惜,要不是这风暴潮变了,他肯定能拦下来的。”

没用多久,绝大部分的魔兽都仓皇离开了,只留下几只生来就在这里又被抛弃的萤火虫和花魔兽,她们聚到阿芙拉身边,哭泣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死……我离开这里也不知道去哪……为什么大家丢下我们……”

“阿普会保护我们的。”指甲嵌进rou里,阿芙拉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一遍遍地重复。

她们祈祷起来,淡淡的光亮照亮黑暗的树林。

然而阿普利比现在完全是在以命相搏,他的灵魂已经在破碎的边缘了。

“我要死了,你也活不了。”他感知了一下银莲的力量,淡漠地说。他们的力量一直在拉锯,只是因为殷红的气息的干扰,他的力量才稍显弱势。如果他死了,没有了力量来源银莲支撑不了多久,也会消散。

“该死,要是能再多寄生一段时间……”苍老的声音变成了惊恐的嘶叫。

银白的巨树逐渐消散,巨浪终于涌进树林,只一波就毁掉了所有木屋,阿芙拉和一众魔兽在魔力屏障里脸色惨白。阿芙拉几乎忘记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巨树慢慢化成银色光点。

如果……不是她和族人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在西边的小镇里自在地活着吧。

她其实根本不能接受他被她拖累,更不能接受他被她拖累而死。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等死和依赖他之间自私地选了后者……

她早就应该跟着mama一起死,那至少他也不会因为要保护她受伤,为了偿还救命之恩被推到这个境地。

“我答应你……!”

银芒大盛,殷红气息向海洋深处褪去。

阿普利比没有死,但是很可惜,他也没有在第一次和银莲的交锋中取得完全胜利——银莲蔓延整条左臂,内脏和灵魂破损,手脚力量减半。

预计恢复时间为,50年。

森林的魔兽在发现他们的家园没有完全被摧毁后来还是迁了回去。他们没有得到称赞英雄的机会,因为阿普利比在他们眼里已经只能在床榻上苟延残喘,需要依赖那个同样日薄西山的女孩的照顾。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别的魔兽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微笑回应,却再也看不到她惬意地坐在门口编发绳。

木门紧闭,木屋里全是药味,但是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却让这里很明亮。

“阿芙拉,把手给我。这段时间我没帮你检查,我看看莲花的力量在你身体里扩散到哪了。”披散着银发,把发绳带在手腕上的青年靠在软枕上,温和地微笑,伸出的手却不容拒绝。

她缩了缩手,“没有扩散。”

“我说过了,我已经和那种力量约定好了,我现在可以控制它了。”

然而他的话却让她想起了某些深埋心底的回忆,于是更抗拒了,“我没事。”

阿普利比躺在床上,头微微往后仰,笑容多了一点老狐狸般的狡黠,“检查一次亲一口。”

阿芙拉立刻从头红到脚,她满嘴拒绝但是心里又忍不住仔细地想了想银莲的情况,只扩散了一点应该不会被察觉,“我才不要。我………它扩散了一点点。”

他在感知出来并不只是一点点后神情立刻严肃起来,闭上眼睛开始接触她体内银莲的力量,并一点点把它们往自己的体内带。可是他此时的状态已经是勉强平衡的结果,再吸收阿芙拉的力量就会崩溃。

他尽全力吸收了一些,就只好停下。饶是如此,脸色都已经难看了很多,阿芙拉心脏揪紧。

不行,吸收的速度没有消耗的速度快。

甲虫们的情况很简单,他们获得的力', '')('阿普利比传奇 Ⅰ 死生篇(可不读) (第12/12页)

量完全消耗掉了,就只能直接用自身来供给银莲。直到某一刻他们的身体已经残破的无法支撑,比如银莲侵蚀了大部分身体,银莲就会选择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蔓延他们的全身,寻找下一位宿主。

好在森林的魔兽没有拒绝他们分一点魔晶,阿普利比的恢复速度快了不少。他在第五年就恢复了手脚的力量,吸收银莲力量的速度也逐渐追上阿芙拉生命消耗的速度。

可惜,某天阿芙拉到木屋周围采野花,因为突如其来的疲惫坐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银莲忽然蔓延到了她的颈部,她的生命也正式迈入倒计时。

阿芙拉几乎没有在阿普利比脸上看到负面的表情,他永远温和平静地笑着,但是她知道这和30年前的他的笑容已经不一样了。阿芙拉躺在床上动不了,他想要做什么,她连半点阻拦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不计代价地输入他自己抵御银莲用的生命气息到她的身体里。

“阿普哥哥,我不想这样活着。”

她看着天花板,偏头就能看到另一边的床上他的容颜。

“……是吗。”

阿普利比轻声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早一点让莲花开始扩散,会不会就能早一点和那股力量达成协议,从而救下你。”

他看着指尖的一抹晶莹,微红的银眸微阖。

“但是阿普哥哥,你不是已经救下了我很多次了吗。”

满心想安慰他,阿芙拉忘记了那种深入灵魂的倦怠,难得有了精神,“我记得我们第一年旅行的时候……”

按照塔西亚的速度,她本该在十年内就消散,但是在阿普利比的控制下,银莲的扩散被压到很低的速度,硬是拖多了一年又一年。阿芙拉简直要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从最开始的羞涩到后来的从容,她甚至习惯了让青年扶着她洗澡。

就像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一样。她有时会这样悄悄地想。

病治不好了,不过经年累月,亲倒是亲了很多口。阿芙拉已经不再是女孩,但是她依然无法辨认阿普利比落在她额上的吻究竟有没有暧昧的情绪在。他们默契地不提恋爱的事,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有关于生与死。

“阿普哥哥,你能帮我去山上摘红色的迎风花吗?还有黑藤的茎。”

某天,她一如既往地让阿普利比出去帮她摘花编发绳,她手里的发绳编到一半没有花草了。

“多摘一点。”

她忽然这么说,正迈出门的银发青年应了一声。

阿普利比摘到一半,银瞳一缩,身形一瞬间出现在百米外,用这种鬼魅的方式在几秒内回到了小屋——阿芙拉之前偶然看见后终于放下了心。他真的掌握了银莲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就足以证明他不会轻易重蹈她们的命运。

银莲开满了年轻女人消瘦的身躯,只有惨白的唇还露在外面。

因为有他的控制,她的身上一直没有长出红瘤,只是很消瘦,怎么样都不胖。

生命气息已经无法输入进去了。他站在床边,银眸睁大,甚至有些恍惚。

“怎么……回来了……”

惨白的唇却幸福地勾起。

“其实……我和mama一直……都在骗你……银莲不是……我们捡的……那是……我们为了……抢回……回领地……自愿做的交换……我们……无法接受命……命运……又付不起……代价……结果把自己和……和别人都害了……”

他其实根本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耳边一片轰鸣。

“阿普哥哥……对不起……我死了……才敢告诉你……我毁了你……”

他握住她开满银莲的手,后者只能很轻微地回握。

“对不起……我只能……给你编……六十年的……发绳了……”

和已经日渐模糊的记忆一模一样,一朵无限华美的银莲遮盖住了她的唇。

他潜意识想起要念诵超渡灵魂的咒语,于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念了一段后就无论如何都难以继续。他开始觉得左臂剧痛,苍老嘶哑的声音说着什么,在尸体化作光点散去后他倒在地上,陷入了自我防御性的沉睡。

此时,他18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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