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思索后,曼努埃尔也不再沉浸于对敌人战略的无谓思索中,转而赶往南城,继续将精力投入到抵抗敌军的攻势之中。
抵达南城墙后,出人意料而情理之中,面对城下的那些被强征过来的亚美尼亚同胞,许多城头上的征召民兵都不由自主地动摇了。此刻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尽皆不由自主地颤抖,连监督他们的军官都被其影响,不敢强令他们。
“不想跟他们一样的话就守住这里!”一阵来自后头的响亮喝令让他们从暂时的犹豫中回过神来。尽管城下甚至有着自己的熟人乃至亲人,但面对城破后最有可能发生的结局,他们不得不迅速脱离短暂的悲痛,继续死守住城防。身为他们上头的军官们听到这声音后则是好奇地回了会头,旋即认真督促手下的民兵,不再有任何心软或是迟疑。
而这声喝令的来源正是曼努埃尔本人,他的军令有力地鼓舞了守军士气,驱使了南城防守继续回到正轨。在紧张地直接接手了一刻钟城防后,他才稍稍安心地分了会神,轻抚短须,在心底揣测,“白羊人如果继续坚持这种行为,接下来反倒会起到反效果吧。”
接下来的发展正如曼努埃尔所料,白羊军的暴行反而激起了亚美尼亚人许久未曾燃起的反抗之心。面对显而易见的结局,这些使徒教会信徒无不惊惧不已,但守住该城的决心也随之增强了。在被迫士气高涨的守军面前,白羊军拉出的这批亚美尼亚基督徒除了用来当泄愤的炮灰外毫无作用。
但当身为攻城指挥的谢赫·哈桑在围攻持续五日后垂头丧气地向自己的父亲禀告进度后,老苏丹并没有对此起多少波澜。“果然啊,”卡拉·奥斯曼颇有些无奈地从木椅上起身,“这些异教徒起的作用也就这样啊。”
就当谢赫以为自己的父亲要说什么丧气话之际,卡拉·奥斯曼突然眼里闪出一抹凌厉的目光,“不过这次拿下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基督徒试着做什么无谓的抵抗,杵逆阿拉的旨意了。”
这眼神看得谢赫一阵激灵,而片刻后他便明白了自己父亲做出如此举措的缘由:如不出意外,待到埃尔祖鲁姆重新回到部落联盟的掌握后,这些胆敢帮助敌人的亚美尼亚人必然会遭受如同与这些被强征的民兵,或者说连“兵”都谈不上的城外同胞相同、以至于更加悲惨的命运。这种杀鸡儆猴的行径,想必会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吓住治下的基督徒,让他们不敢再有逾越般的妄想,以此稳住他们控制下的基督徒聚集区。
只是,这样的话,前提是能打下埃尔祖鲁姆。事实上,事态发展真的会想他父亲所设想的那般吗?谢赫不禁有所担忧。
之后的一月,白羊军持续不断地围攻着埃尔祖鲁姆。这期间,他们断断续续驱赶了数量不一的亚美尼亚基督徒来充作攻城的民夫民兵。自然,这种堪称脆弱的攻势没有取得什么值得一提的战果。可城内的亚美尼亚人却因此愈发担忧,连曼努埃尔也注意到了这点,下令增加征召民兵的轮班频次。
到了二月月初的某日夜晚,感觉逐步陷入不妙境地的曼努埃尔在侍从与好友的陪同下,穿着甲胄与棉服,站上城头,俯瞰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敌军军营,不免有点忧虑地在冬夜中搓了搓手,“围而不攻,再加上暗藏的攻心战术。要是再过几月,这些白羊突厥人说不定真能把这里打下来。”
“其实他们本来还能更快一点,”站在他身旁的苏莱曼哂笑道,“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会先派人在城下劝降,分化守军。如果持续了一周多都没效果,才会像他们一样赶着异教徒来送死,来削弱城内的士气。”
曼努埃尔也有同感,“果然民兵各方各面都比不过正规军啊,这才过多久,开始的士气高昂就变成隐隐约约的时高时低了。”
“这么说不大好吧,要是你看到跟自己各方面都差不多的人被逼着送死,而且自己还不得不亲手杀了他们,心里不会出问题才是见了魔鬼呢。”在做了这番补充后,苏莱曼顺口吐槽了一句,“还有你们希腊人讲话能别带这么多文绉绉的词吗,又不是在写诗或神学书。”
“抱歉抱歉。”曼努埃尔当场没绷住,笑了几声。
等到对方表情恢复后,苏莱曼将他的黑褐色双瞳直视他的友人兼合作伙伴,认真地询问他随军以来一直关心的问题,“所以凯撒陛下,你真的有信心打赢这些白羊土库曼人吗?”
“你是说单纯的野战还是这场战争?”
“嗯,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