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苏莱曼·卡拉曼奥卢带着自己的妻子和极少量亲信以及曼努埃尔派来的将领斯陶拉基奥斯·波萨达斯,登上了回到东南安纳托利亚的船只。这艘船被博斯普鲁斯这边特地伪装成商船,而这不过10人的船客自然也是伪装成商人的模样,确保不会被往来的突厥船队发觉实情。之后,这名流亡在外多年,以至于另条世界线上都仅有模糊不清的记载的卡拉曼公子,将在卡拉曼贝伊国掀起一阵足以改变时局的腥风血雨。
送走苏莱曼后,在曼努埃尔身后作为记录者的查士丁尼·赛里斯努斯却对于自己这位陛下在他到来前的各项事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按照他的陛下跟那名突厥贵族的谈话来看,陛下他少时的行事风格跟现在应该有不小区别。
“以后有时间要不想办法找找陛下以前的故事?”查士丁尼对此好奇地想,决定搜集下自己君主即位前的事迹。
送别友人后的次日早晨,曼努埃尔便继续投身入对于本都地区的治理之中。在经过一早上的考量,他总算对西亚美尼亚的统治有了个大致的框架想法:
首当其冲的便是宗教问题。这种事在别国可谓是颇为棘手,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内战,以至于偌大的国家直接裂开。
但这问题在他眼里反倒是相对容易解决的。对于宗教,他的解决方式非常实用,就是以容忍为主。特别是亚美尼亚使徒教会信徒这种被新月教霍霍成老顺民的群体,只要给一点从指缝里漏出来的微小权利,他们就能死心塌地地跟随他的专制国东征西讨——前提是他不要盘剥得过于残忍,比如强迫改信、派遣如狼似虎的税吏抢钱云云。
所以他对于西亚美尼亚地区的信仰,除了重新引入东正教外,让正教会得到在当地传教及修建教堂的权力外,其余均放任自流。唯一勉强比较算是有破坏性的,就是他计划拆除掉当地十几座冗余的清真寺,把这些建材拿去修缮基督教教堂。至于文化,只要亚美尼亚人能像在突厥人治下时一样老实,那他就既没动力也没动机去洗,最多就是日后局势稍稍平稳时,喝令教会出钱帮他修建几所学校,在学校里用希腊语教学罢了。
然后便是行政管理。对于他治下的西亚美尼亚地区,他最终还是觉得将其纳入直辖。虽然这片土地不大肥沃,降雨量也平平。除非涸泽而渔或者模仿新月教那样让异端缴纳额度不低的税金,否则博斯普鲁斯难以从中捞到快钱。
但它地理位置重要啊,他愿意冒险直面白羊跟突厥人硬刚的一大缘由就是为了避免作为未来统治核心的本都地区跟以往一样身为直面突厥人的前线,特地拿下这一大片已经脱离罗马帝国统治良久的亚美尼亚人聚居区,并在当地重整秩序。这样,有了大片山地高原的庇佑外加本都山脉防线的双重加成,他才有胆子和信心在之后的日子里,将精力和资源大力投入到特拉比松。
所以还是直辖好啊,曼努埃尔如是想。这种要紧地方要是放附庸或拉高自治成总督区,不知道地方上的主政者什么时候为了一己私利把曼谷普或特拉比松卖得连底裤都不剩,让他这段时间的努力统统打了水漂。至于这些暂时处于亏本状态的赋税收入嘛,就先让从特拉比松获取的商税与地税来填吧。反正上辈子他的祖国也是用富庶的东南来补贴大西部的,这套作业他抄起来还挺熟练的。
“所以说还是老样子,派以市长和通政官为首的那套官僚班子去接管这三座城市,同时分期让税吏进驻到西亚美尼亚的城市,”他取出一副纸笔,速写着描绘他对于该地区的蓝图规划,“但作为边区,需要注意不能让官吏过于深入,以免让当地人产生不必要的抵触心态。或许让辅佐这些官员的小吏从当地人中酌情择优选取是个缓解矛盾的好方法”
大致理清这方面的思路后,曼努埃尔转而思虑起最后一大问题:土地分配。
如果是常规情况下,在中世纪,土地问题是要比信仰文化问题还棘手的。但由于先前与白羊交战时,博斯普鲁斯驱杀了绝大多数拥有当地土地产权的慕斯林们,实际上把地权转到了他这名凯撒手上,所以土地反而成了最好处理的领域了。
要先申明的是,这些土地他肯定不会像他的祖宗在曼谷普一带所做的那样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上搞东欧庄园制。首要问题就是贫瘠的山地高原土地肥力拉跨,根本榨不出多少油水,搞大庄园经济就是入不敷出。而且他要是以“征服者”自居,不论在法理还是实际上都把土地全部居为己有,当地亚美尼亚人对博斯普鲁斯的拥戴估计很快会消退成他们对待白羊土库曼人那样。
因此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做出把它们划为自己的私产这种不顾长期利益的行径,可这也不意味着他会像同时代人一样把土地全分给教士与富家,培养新的地方势力,造成割据隐患重走旧朝的老路。
对于这些土地,他最先做出的划分就是给加夫拉斯家族划了几块位置优越、可以深耕的河谷农地,这样在增加皇室私产的同时,也能像蜘蛛结网一样把王朝的触须伸到该地。随后就是在律法上面承认亚美尼亚使徒教会在新月教压迫下一直得不到保障的土地产权,以此拉拢他们;不过他很注意地没划给他们新的土地,以免异端教会势力尾大不掉。
接下来,他便找出几家在他与白羊交战时,主动出钱出力,鼎力支持博斯普鲁斯军的富贾。作为回报,曼努埃尔打算扶持他们为少数地拥有真正意义上私有财产的小领主。如果日后他们继续为专制国做出突出贡献,那他也不介意把这些家族给册封为真正的贵族。当然,不论最后他们能取得多大的地位,都必须像陶里斯那里的一样乖乖当加夫拉斯家族的忠犬。
但这些在他治下,都只能算是博斯普鲁斯属西亚美尼亚的少数。想到这,曼努埃尔看向了自己地图上标记的剩余可分配土地,随即望向了暂驻在特拉比松城中的农兵们的方向,像是揣摩般地敲击起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