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约翰八世的命令指示,帝国的现任首相,年逾中年的卢卡斯·诺塔拉斯径直进入了这间房间之内。这位家族历史不长、但个人资质足够深厚的首相留着一头灰黑色的罗马式小波浪短发,面色平和而严肃;由于他的神色过于紧绷,墨色瞳孔也流露出过度认真的神情,显得还不到老年的他居然有点古板。
在按正教礼仪向面前的两位君主都行过礼后,诺塔拉斯便坐到约翰身旁的副座上,一脸认真地准备接下来与这位年轻的博斯普鲁斯凯撒的会谈。
而曼努埃尔也没有说些多余的闲话,直接切入了今日的正题,“所以内兄,我们就以之前那些往来信件作为今天接下来谈话的根基如何?”
“正有此意。”约翰八世微微点头,以示谈话可以继续下去。
至于他们口中的信件内容,自然是曼努埃尔这次出行前托赛里斯努斯的关系,跟君士坦丁与约翰八世的暗中往来的几封书信。不过由于时间短暂,再加上这时代的交通限制,实际上曼努埃尔并没有跟他们谈论多少详尽内容。
只是他们都达成了一些共识:一者,他们都认定奥斯曼是共同的威胁;二者,曼努埃尔主动回应来自君堡的教会合一倡议。这让约翰八世他们看到了合作的机会,主动邀请他们的妹夫详谈。
而曼努埃尔也欣然应邀,借着去亚历山大朝圣的名义,路过君堡来跟约翰八世密谈。
“首先就是有必要慎重考虑的就是,”此时的曼努埃尔正色询问坐在他对面的大舅子,“看在圣父的份上,我个人觉得,如果罗马皇帝真的去推动以公教为主导的教会合一,那真的会让正教世界产生难以想象的震动。”
“你说得对,”谈及此事,约翰八世颇为无奈,“但现在正教还有谁能帮助我们罗马人吗?斯拉夫人都被打成奥斯曼苏丹的犬马了,而东部的三大牧首区都服从于慕斯林的统治。总不能去叫罗斯人吧?他们自己都四分五裂着呢。”
“没事,我就随口一提。”曼努埃尔笑眯眯地改口,很顺滑地略过这一话题。
之所以他今天再次确认此事,主要是正史上佛罗伦萨大公会议后,瓦西里二世流放支持教会合一的莫斯科牧首伊西多尔并组建莫斯科自主教区,可以说让正教又裂开了一次。虽然在另一条世界线上这种结果最后宏观上有利的,但也让普世牧首与君士坦丁堡的影响力再下降了一个档次。这是曼努埃尔所不想遇见的。
不过既然他的内兄们已经决定了,那他也不好乱说闲话。毕竟对方才是巴西琉斯,而他自己名义上只是个凯撒。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像个自负的傻子一样在这里夸夸其谈,但一个正常的君主会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乱来吗?
略过此话题后,他们便进入到了关于如何合作应对奥斯曼人的谈论之中。经过半刻钟的探讨后,曼努埃尔大致摸清了自己这位大舅子的想法:既不希望直面奥斯曼主力大军,又不希望奥斯曼在任何地方得到任何进步,如果可以的话还想从其手上收复部分帝国疆土继续苟住。
虽说有点冒犯,但这就是典型的既要还要。不过说实话,曼努埃尔觉得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时候的巴西琉斯,排除掉兄弟控制的伯罗奔尼撒也就只剩君士坦丁堡了。
可即便能够理解对方,曼努埃尔还是委婉地告知自己的大舅子,他不可能做到罔顾国内外实际,搞“卖头援君堡”的全方面军事操作。虽然他确实很想从奥斯曼手下保住君堡,但如果为了还不属于自己的君堡把目前统治的本都与陶里斯全陪出去,那他怕不是当场跳进黑海人生重开。
而对于曼努埃尔的回复,早有预见的约翰八世和诺塔拉斯也没有在此纠缠。毕竟再虔诚的君王,只要脑子正常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根基全部抛掉。
想到这,约翰八世更加为自己那些不争气的祖宗们而郁闷了。他祖父约翰五世和外曾祖父约翰六世当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一个把地卖给塞尔维亚人,一个把地卖给突厥人,结果养肥了奥斯曼这条恶狼。还有安德罗尼卡二世这位祖宗也是让他闷闷不已,除了虔诚和学问过人外基本没有什么能力,在位时居然一直放纵突厥人蚕食帝国领土,也不尽力遏制拉丁势力的扩张。结果到了他高祖父安德罗尼卡三世时彻底连守住小亚细亚的本钱都没有了。
对于约翰八世内心的想法,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曼努埃尔并不知晓。不过他也在心底为安德罗尼卡二世与半个多世纪前那两个胡来的约翰而愤慨。“重点是有一个算一个,还都是一群很能活的老东西。本来还能像科穆宁时代那样仰卧起坐的罗马,直接被这些超长待机的老登带进阴沟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