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使女上前去打开了书橱,从书橱里抬出来两只大箱子放到床榻前来。
箱子打开的时候,关璀好奇地看过去,原以为这里面是外祖母这么些年的积蓄或者是她从前保留下来的嫁妆之类,却不想竟然是满满两大箱书稿,有堆叠的竹简,也有一摞摞的纸稿。纸稿有些泛黄了,看样子是颇有些年头了。
“这些都是你阿父曾经留下的,这里面是他毕生的心血。我收了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打开过,今日便把它们都给你了。”林夫人指指那两个箱子,大喘了几口气,才得开口。
贺蕤忙俯身去拍抚她的后背,等她略歇了一会儿,又听她继续道:“你父亲的心血不应蒙尘,你若有那个心力,便把它们整理成册,若能传之后世,便也不算辜负贺家百年数代的传承了。”
“我这一生无子,好在还有一个你;而你一生无子无女,却幸运地得了一个神珠。我们这一生都不算顺遂,却也能称得上圆满了。你阿父的手稿给你也便是给了神珠了,你若此生无法完成你阿父之愿,我还是希望神珠能继续下去。”
“这是你阿父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更是贺家仅剩的传承了……”林夫人伸手推她们,“你们去看看,去看看……”
她说完便靠着靠背微微地喘,脸色已经是很不好了。关璀心里难受,却又不敢去问阿娘。
贺蕤扶着林夫人躺下,小心地给她盖好了被子,笑着劝道:“阿娘放心。阿娘从前未曾与我说过这些,但阿父遗忘,我从来不曾忘记的。这么些年闭门读书,也有小成。我此生自然要完成一部可传之于世的律学着作的,便是不能刊行于当下,也望我死后能得长存于世。”
直到林夫人平静下来,靠着枕头微微闭目养神。贺蕤又转头看向关璀,道:“这些是你外祖父的手稿,你收着,好好看看。你虽自幼承儒学之教导,但我知道你是个广博的性子,法家、道家、农家、墨家甚至于纵横家兵家等等之学说你应该都有所涉猎的。虽然律学之地位,不比经学,但你好好看进去了总没有坏处的。”
关璀看向那满满两大箱子的竹简书稿,虽心中喜爱,却又有感于外祖母今日说的话,好像是特意是关照之言了。况且,她如今身份不明,纵然到现在她还是关家嗣,还是阿娘的女儿,但那柄一直悬挂在头顶的关于她真实身份的那柄剑,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怎么能去以未定的身份,去接贺家的传承呢?
“这是外祖父留下给阿娘的,阿娘怎好给我?”
贺蕤却不以为意,她看着关璀微微地笑:“我的东西,到最后总还是你的。无论你往后选择什么样的路,无论你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人,你有你祖父阿父一脉的传承,也该有阿娘这一脉的传承。”
这好像是一句最落地有声的承诺了,无论你以后去哪里,是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妹妹,你总是我的女儿,是我关家与贺家之后。
她继续道:“就当你替我先保管着吧。我如今所学,虽传承自你外祖父,但近二十年我自己钻研所学已经是另一个方向,但一脉相承,各自行路,最终殊途同归。你祖父的遗愿也是我毕生愿望,将来我的律学专着成稿时,总要将你外祖父是手稿也一一整理出来的。”
关璀见自家阿娘如此说,也不再推拒,而是郑重地保证:“我承祖父教导,却也得阿娘指导。阿娘所言我必不敢忘,将来纵然我不能以已身将律学传承下去,也必然不会使得外祖父与阿娘之学断绝。”
贺蕤拍拍她的肩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我要去见见今日来看诊的大夫。让人先带了你去后面休息吧,晚些时候你再来陪陪你外祖母,她是愿意看着你,这些时日你若有暇,便常来陪着她,与她谁说话也好。把这两箱书稿也抬走,莫要让贺家人瞧见了这些,你祖父的心血,他们不配。”
关璀这几日与阿娘陪着外祖母,过得平静自在。每日里不是陪着外祖母说说话,就是研读他家外祖父留下的那两箱手稿。当然这样的平静生活取决于贺家人没一个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