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只是一时恍惚,却不是一世迟滞,方才走出顾府,他就突然明白了刚刚屋中的暗波诡谲。
只要抓住了太医未尽的言语,那秦大娘子心急地打断太医的话,甚至还迫不及待地与顾廷煜一起,要把他害死父亲的罪名做实的种种做法,就都有了缘由。
所思所想皆是欲盖弥彰,内里打算更是昭然若揭。
但最让他伤心的,却是一直以为是慈母的秦大娘子,竟是个蛰伏在他身边的毒蛇,时时刻刻准备治他于死地。
之前对他的所有关爱,就都成了蒙着虚伪皮子的捧杀,涌动着粘稠恶意的杀机,让他痛苦欲呕。
顾廷烨立在这座外表富贵,内里却已经黑沉腐朽的宁远侯府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常嬷嬷与他说的,那些关于他母亲的死因。今晨,便是因为他向父亲求证此事,才致使父亲气急吐血的。
事已至此,他觉得这座熟悉无比的侯府,竟然像是吃人的魔窟一般,冰冷又危机四伏,没有一丝一毫,像个家的样子。
顾廷烨惨笑了几声,眼下送了南枝出来,他却也不想再回去了。他苦中作乐地想,若非恰好在太医局外遇到了南枝,怕是他的父亲已经去了,而他也成了蛛网上挣脱不得的猎物,被府中的那群人拆骨剥皮。
说来也好笑,好似从初遇时,南枝就一直是他的小贵人……
想罢,顾廷烨突然转头拉着南枝快步走了起来:
“走,南枝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便请你去樊楼吃酒吧,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南枝张了张嘴,在看到顾廷烨嘴边的苦笑时,又缓缓咽了回去。这人怕也是想要借酒消愁,算了,想来此刻盛府中也在因为她要上前线的事情热闹得很,她就当是躲一躲。
……
……
等两人坐在了樊楼的厢房里之后,南枝才明白,不管什么年代,都有化悲愤为食欲之说。
顾廷烨点了一大桌的吃食,琳琅满目的肉食、素炒和甜品点心堆满了桌子,更别提那些一坛又一坛的酒水了,还未一刻,便已经喝了个半醉,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南枝啊,我那个继母,果真是个唱戏的好苗子,哪怕是去了南曲班子,都能做个头牌!我这么多年,自诩聪明,却从未看透过她的为人!”
“我竟然由着她趴在我的脖子上吸血,把我在京中的名声糟践成了烂泥,偏又把她自己称成了一尊再慈善心软不过的活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