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里,风依旧寒凉。酒楼里觥筹交错,不少桌上都点着热气哄哄的拨霞供,汤汁咕噜咕噜,香味飘得极远。
南枝从天然居酒楼里走过一遭,身上沾染了浅淡的味道,又慢慢洇散了夜风里。
这十年来,不仅前朝变换,就连后宫也从未消停。
宫中传出许多次公主和皇子出生的喜讯,只是依旧常有夭折。皇子皆殁,最大不过三岁稚龄。公主倒还有几个康健的。
因此,那位同样十六岁的“皇子”,身为官家唯一的皇子,更显得宝贵起来。官家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做了四年皇帝,可那位“皇子”却连个正经的太子位都没能捞到。十年前炙手可热的陈国丈,在这京中的权势圈里,也渐渐黯淡了不少。
因此,市井中隐隐有流言,说这位在宫外出生的皇子并不得官家喜欢。更有甚者,身世上有些问题。
南枝倒是知道些内情,之所以不册立太子,盖因为那“皇子”是个傻的。
幼时还瞧不出来,只觉得格外安静乖巧些,纵然说话走路都比旁人慢,但在皇子常常夭折的宫中,身体康健已经足够珍贵。
可等长大些,身体康健也掩不住他的缺憾。官家唯一的皇子心智残缺,不仅读书识字很难,就连脾气都比旁人暴躁,焦躁易怒,打砸宫人,也常自伤。
这样的皇子,身边不能离人。但生母陈德妃却不愿看顾他,甚至避之不及。
久而久之,即便二皇子是唯一的皇子,却成了宫中不能提的禁忌,更无人敢奏请官家册立太子。
【这假皇子也是个可怜的。】
小镜想起罪魁祸首的陈国丈,气地牙痒痒。原是宫中生产不易,南枝投生在宫外陈熙春的肚子里正合宜,谁能料想这外祖是个心思歹毒又胆大包天的?
【枝枝,你方才吩咐东家,让宫中眼线提醒御医检查陈熙春当初待产的医案。是准备越过陆观年他们,自己把身份捅上去吗?难道你不相信他们了?】
南枝抖了抖身上的披风,走在喧闹的瓦子夜市里:
【自然还是相信的。只是我讨厌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却做着隐瞒我的事情。这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也不好掌控。】
前面是个灯笼摊子,挂着几只青鱼戏水的花灯。
看着那跃动的青鱼,南枝目光恍惚了一瞬,【而且,我怕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只有拿回身份地位,我才有更多的力量能阻止,或者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