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跟着笑:“这么霸气呢!我猜,你师父一听,心想,哇,这小姑娘人不大,还听能言善辩的。我若是直接拒绝她,她岂不是要日日缠着我,烦着我?那我倒不如试试她,等她自己受不住这苦,自己就走了!”
杨采薇连连点头,脸都红了:“我吃了那么多苦,真没觉得做仵作有什么苦的。只要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有什么可苦的?我甚至觉得,能帮死者说话,帮死者收敛遗体,是个很了不得的活计。
我也盼望着,有人能帮我爹娘收敛尸体,不求多好的棺材,起码……起码能有个坟头。不用风吹雨打,也别落在水里,成了那些鱼儿的口中餐。”
南枝凑近杨采薇,揽住她的胳膊。
她们都没有说话,因为都明白,当时的情况那样严峻,伪装成山匪的杀手,又怎么会有闲心逸致帮刺杀对象收尸?
杨采薇的父母,八成曝尸荒野了。
杨采薇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温度,念着她做敛尸人后,在每具棺材上细心放上的一盆漂亮小野花。
半晌后,她声音轻轻的,院子里的喧嚣渐渐远去,这个屋子仿佛特别僻静,僻静到可以容纳她所有的愁苦不甘。
“公主,你养尊处优,金尊玉贵,大概不知道我们底层小老百姓的辛劳。我师父后来疯了,做不了县衙的仵作啦!于是我们被赶出县衙,又流落街头了。
我没有其他专长,就做起了义庄收尸人的买卖。一边养活我和师父,一边帮师父治病。可治病需要好多好多钱啊,我为了挣钱,最多的一次,一天就背了三十七具尸体,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南枝躺在旁边,思绪不由飘飞一瞬,禾阳这屁大点的地方,一天就死了三十七个人?也没听说什么瘟疫……难不成是那些地头蛇组织火拼?
啧,这些地下组织真是无良,做他们的小弟,死了都不给收尸。
杨采薇越说越委屈:“我那么努力地帮他们的亲人入殓下葬,可禾阳城里的人,还是讨厌我,辱骂我,说我晦气。那些小孩子用石头砸我……很多时候,我连饭庄都不能正大光明进去,生怕影响了店家的生意。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脸上的疤?还是因为我每日和尸体打交道?
你是公主,你懂得多,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南枝侧头看着杨采薇,那道疤很长,因为没能及时得到诊治,曾经感染发炎过,留下了一道虬结狰狞的长疤。
但那双眼睛无比明亮温暖,足以照亮看着它的人,也足以让人忽视那道疤。
南枝的手指轻轻摸过她的脸,“小采薇,我好喜欢你啊。小时候我们都在京城,怎么就没能早点认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