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本该英俊的脸是个什么模样,相柳已经记不得了。
但眼前这张脸,无论是初见时的吊梢眉,包饺子时的轻蔑笑,还是如今破碎泥娃娃一般的狼狈可怖,相柳全都记得。
“就算再捏一个好看的,那也不是你。”
南枝摇摇头,“你是我捏的最特别的一个,你是第一个。我花了好长时间琢磨你的脸,你的身高体型,就连头发丝都是我一笔一笔刻的……虽然是出了点意外,但我从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那是缺点。”
南一眨眨眼,干裂的眼角流下一行混成泥浆的泪。他终于不再用笑容掩饰,他其实很害怕,也很疼,疼得四分五裂,疼得再也坚持不住清醒的意识。
他的声音轻得下一瞬就弥散在清水镇的风里,他穿过南枝,看到了清水镇里每张湿润的脸,那些泪痕里的他其实丑得挺吓人:
“老大……我不想死……我想一直陪着你……早知道,我就,就不出清水镇了……”
命魂破碎的一瞬,息壤做的身体也跟着崩坏,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变成可大街上一滩可以随意忽略的干涸土渣。
人群里响起一声悲泣,又转瞬压抑住,重新变得寂静。
那支杀死了南一的箭径直落进了南枝的手里,她眼神变换了一瞬,挥袖收起箭,又伏下身,一点一点将组成南一的息壤堆成一堆。
玟小六闻讯赶来,眼见着从来高悬云端的人,用那双细白的手在砂砾里摸索,心口梗得发疼。她太明白这种感觉,这种事旁人掺和不了,只能亲自做。
但玟小六在街上环顾一圈,从摊子上摸来一个好看的青玉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南枝手边。
南枝手一顿,将收集好的息壤捧起来放进青玉坛,声音有些疲倦:
“谢谢。”
王婆子眼瞅着南枝捧着青玉坛不说话,也跟着难受得厉害。她家乡被屠,一路逃奔到清水镇,不知死了多少亲人朋友,即便日子久了,她依然能想起当时悲恸汹涌的情绪。
她拿帕子抹去了脸上的泪,低声劝慰:
“镇长,你要是难受就哭——”
这话说到一半,就被卡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