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笃定开口,将一份文书放到边上。
洛婉清想了想,便明白谢恒说得不错。
相比谢恒,李归玉更忌讳李宗打开玄天盒,如今玄天盒在李宗手上,他不可能主动暴露她和她爹的身份消息,让李宗有打开盒子的可能。
“可这也太过冒险了。”
洛婉清叹了口气:“让他知道你我关系,以他的性子,必定会对公子不利。公子惯来权衡利弊,当知必要与不必要,何必争一时之气,如此冲动行事呢?”
谢恒没有说话,马车里是他落笔沙沙之声。
洛婉清见谢恒不应,试探着道:“公子?”
“如果今日是崔观澜,你也是如此吗?”
谢恒突然开口,洛婉清有些听不明白,她疑惑探过头去,观察谢恒的神色,好奇道:“公子为何这么问?”
“人非草木,情自扰之,若能永掌分寸,不过是不够重要罢了。”
谢恒语气平淡,洛婉清一愣。
谢恒紧握着笔,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又缓和道:“而且,今日就算不是你,任是司内任一一位女司使,我也会出声。我又不是死了,”谢恒将批好的文书砸放到一旁,轻声骂道,“任他这样纠缠不休?你们不赶时间,我还要上早朝呢。”
听谢恒这话,洛婉清忍不住想笑,她笑声压在胸腔,延到额头,轻轻震着谢恒手臂,谢恒批着文书,回头瞧她一眼:“有这么好笑吗?”
“听公子说这些,觉得有意思。”
洛婉清仰头看他,随后又正色道:“那,他若当真发现我与公子的关系,公子要如何处置此事?”
“关系?”
谢恒终于停下笔尖,转眸看向洛婉清:“我倒也想问问,我与司使,算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洛婉清茫然,就听谢恒似是认真思考着道:“我是见不得人的奸夫呢,还是司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君呢?还是说,这些都谈不上,不过就是司使露水情缘,春风一度,天亮就烟消云散,无甚关系了?”
“倒也不至于,”洛婉清裹在被子里,笑着看着他,打趣道,“关系还是有的,天亮了,公子还是我主上。”
“只是主上?”谢恒弯腰靠近她,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
洛婉清眨眨眼,故作懵懂:“公子觉得还是什么?”
这话把谢恒气笑,他抬笔轻轻敲在洛婉清额头:“装傻充愣,今晚我就搬到你屋里去。”
“别别别。”洛婉清一听急了,知道谢恒做得出来,赶忙道,“我开玩笑呢,说正事。”
说着,洛婉清皱起眉头:“李归玉生性多疑,他今日必定会怀疑的。”
“怀疑便怀疑,你需要向他解释?”
谢恒语气不善,洛婉清正要再说,就听谢恒继续道:“放心吧,崔恒的身份他查不出来。”
谢恒见她实在忧心,也不再逗弄他,低头写着文书,认真解释道:“明日你正式回监察司,我会将白虎司交予你。四使原本就算我私人护卫,你就当是我夜游出行,你随行而已。至于你身上酒气——”谢恒想想,随后道,“稍后我会让管家给梅园上下都发一壶酒,宴请众人。”
洛婉清听着安排,不由得有些意外:“白虎司……”
“不是因为今日,”谢恒怕她误会,立刻说明,“你本就是按照白虎司继承人培养,白离姑姑对你多有期待。东都你杀东宫六率时,声望本就已足,江南一行你立下大功,又打败姬蕊芳,如今在司内风头无两,白离姑姑本就做好准备,你回来就会将白虎司移交给你。”
洛婉清听着,认真点头:“明白。”
“行了,别操心了。”谢恒拍了拍她,“好好睡觉。”
“哦。”
洛婉清应声,却是没挪开身子,只将脸靠在他手边,闭上眼睛贴着他。
贴在他手边,洛婉清觉得格外安宁,也有了睡意。
谢恒感觉她的呼吸慢慢均匀,在文书上写着字,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惜娘。”
洛婉清漫不经心应一声。
谢恒一字一句写着折子,轻声开口:“不是只有他会为你搏命。”
谢恒也可以。
然而洛婉清却已经听不太明白了。
谢恒也知道,他将文书最后一笔写完,提起笔来,转眸看着靠在自己手边的人。
睡熟的洛婉清看上去没有半点防备,趴在小榻上,像只安静的猫儿。
他看了许久,才轻笑一声,为她抬手拉了被子。
在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呢,她好好待在他身边不就够了吗?
他总是贪心太多,得到一分,便想要十分。
原来只是想同她在一起,如今却是想同她正大光明在一起。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认可,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隔绝其他人的窥伺。
甚至于,如果可以,如果循着他的本性,他甚至想,将她关起来,锁在身边,让她只看见他一个人,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只独属于他一个人。
然而一想这样做,她当何等痛苦,便连这个念头都变得可憎。
其实他根本不在意李归玉会对他做什么。
他从来不惧与人争抢,更不怕与人赌命,如果能求得在她身边的身份,李归玉又有什么可怕。
他只是担心她的处境,于是变成了他的软肋。
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么清晰意识到,她从来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关系的冲动,他又觉有几分酸涩。
似乎有些理解洛婉清知道自己被骗的心境,诸事都有它的道理,可感情若是失了冲动,便会忍不住怀疑其真心。
过去洛婉清不会这样对崔观澜。
她对崔观澜,从来没有这样理智,这样时时刻刻都能分析利弊,也不觉得崔观澜该冷静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