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李归玉谈起,似乎抛却了皇子身份,仅是二人子嗣,他仰头看着李宗,眼中满是欢喜:“父皇,人常说,儿子是父亲生命的延续,父皇不记得的,儿子帮您记得。您看,这不就想起来了吗?”
李宗没说话,李归玉一提,他想起东宫那些年的时光,他登基并不太平,王怜阳也是一路追随过来,他心中动容,抬头看着李归玉,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李宗不由得心软几分。
“说得好,”李宗点着头,“皇家要的,就是亲人和睦,一家团圆。我儿尧舜之姿,为父极为欢喜。说起来,前些时日我便想赏你,今日你倒是给了个由头。来,说说,”
李宗身子往前探了探,试探着道:“归玉,可有什么想向父皇要的?”
李归玉闻言,神色淡了淡:“儿臣想要的,今日怕是不宜提。”
听到这话,李宗有些疑惑,众人也颇为奇怪。
其实大家都明白,李归玉作为皇子,如今要点什么最合适,无非是职权,让他站得更稳。
可有什么不好提?
“你且说来。”
李宗来了兴趣:“只要合理,但说无妨。”
“儿臣……”李归玉迟疑着,下意识看了郑平生一眼,随后抿紧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骤然叩首道,“儿臣想为亡妻洛婉清,求一个名分!”
听到这话,谢恒猛地抬眼,洛婉清也瞬间收紧了呼吸。
李归玉叩首在地上,声音沙哑:“父皇,儿臣于江南时,便与洛氏定亲,洛氏因罪入狱,故而未能完婚。但儿臣与洛氏亲事已定,她便是儿臣的妻子,如今孤魂葬于岭南道,儿臣日夜难眠。还请父皇开恩,允儿臣将洛氏迎入王府,以王妃之位追封,立衣冠冢,待寻尸骨,日后与儿臣合葬。若能得父皇应允,”李归玉抬起头来,眼中含泪,神色却极为决绝,“儿臣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洛婉清:“我不说话,你真当我死了?”
谢恒:“我不说话,你真当我死了。”
第147章
◎微臣状告郑平生◎
听到这话,李宗面露诧色,洛婉清攥紧了拳头,心头泛起阵阵恶心。
她死死盯着台上的李归玉,清楚明白他的意图。
今晚这一舞,如果说先前是李归玉作为儿子的卖乖讨好,那在他求娶洛婉清这一刻,便是向李宗绝对的低头了。
他是王家的儿子,和郑氏联姻,他身后本来站着的是世家大族的支持。
可现下,郑璧月同样是他亡故的未婚妻,他却提出要追封那个江南民女,这样一来是打了郑家的脸,表明他和郑家关系决裂,亦或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世家的支持,而此举也断了他再娶世家女的可能,让李宗绝对放心。上一次他主动让王氏退让,将东宫六率军归入北四军已经是他的态度,如今李宗对他怕是更加满意。
二来,身居高位,他却能不顾一切为罪人之女讨个名分,也是他重情重义,无论是在李宗眼里,还是朝臣百姓眼中,这都是一段佳话。
重情重义之人,总是更受人放心和喜爱,他是拿着她的尸骨,再一次成全自己的名利路。
他若求娶的是柳惜娘那还好,她活着,她会说话,她有官职有能力,绝非他想要就要。
可他求娶的是洛婉清,一个死去的、无法张口之人。
洛婉清忍不住攥紧拳头。
而高处李宗面露诧色,不由得道:“你就想追封一个罪人之女?”
“是。”李归玉认真道,“她虽是罪人之女,但罪不在她,只是其父牵连,如今人已故去,本就是无妄之罪也该烟消云散了。我与洛氏感情甚笃,还望父皇应允。”
“但你这样,”李宗轻敲着桌子,缓声道,“日后怕是不好议亲啊。”
“儿臣可终身不娶,也请父皇允许儿臣践行对洛氏的承诺。”
这话出来,大殿哗然,下方议论纷纷。
洛婉清听着诸如“君子遗风”“重情重义”“皇嗣不昌”之类褒贬不一的话传入耳中,冷冷盯着李归玉。
李归玉察觉她的视线,没有抬头。
谢恒隔在两个人中间,轻轻敲着桌子,默不作声。
座上李宗听着李归玉的话,慢慢反应过来,他斟酌着道:“归玉尚且年轻,话不能乱说。这洛氏曾救你于危难,于你最艰难时,不计身份,相伴五年,对你至情至深,你这一生,的确很难再遇到这样一个姑娘。”
李归玉听着李宗的话,手不自觉蜷起,哑声开口:“是。”
李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对她情深义重,也是人之常理,行吧,朕允……”
话没说完,谢恒便想出声:“陛……”
洛婉清听到谢恒声音,惊得在后面猛地一拉他的衣角,谢恒声音一滞,也就是这一刹那,殿上就突然响起张逸然洪亮的反驳声:“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这话像惊雷一般轰然而下,将谢恒那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彻底淹没。
所有人都朝张逸然方向看去,独谢恒缓慢回头,一双眼冷冷盯着洛婉清。
他什么都没说,压迫感却如泰山而下。
洛婉清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她冷静垂眸,提醒道:“公子,这不是您该管的事。”
谢恒听到这话,神色更冷,他看着洛婉清没说话,洛婉清冷静道:“公子,先回头。”
谢恒蜷起袖下指尖,知道现下不是说话时候,逼着自己回头,看向台下跪着的张逸然。
张逸然跪在地上,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李宗看着张逸然,有些疑惑道:“张爱卿?你这是?”
“陛下,”张逸然也出来得冲动,他稍稍整理言辞,随后便冷静下来,开口道,“陛下,臣以为三殿下欲追封洛小姐一事不妥。”
“为何不妥?”李宗奇怪。
张逸然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道:“因为,前些时日,微臣才从母亲口中得知,洛小姐与微臣曾在幼年定下亲事,只是后来父亲意外亡故,母亲搬迁东都,与洛家失联,才未曾完婚。”
听到这话,李归玉慢慢起身,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张逸然,眼里仿佛是淬了毒一般,冷声道:“张大人休要张口胡言毁人清誉。”
“家中尚有定亲时交换的信物与洛小姐生辰八字,”张逸然说得坦然镇定,他想到李归玉做过的事,憋了口气,冷声道,“微臣这就可遣人取来,还请陛下明鉴!”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