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恶心无聊的要求,我一辈子都没遇见过,世上怎会有你这般龌龊下流的东西?
这条眼看要报废了,下回给你换条马的可好?”
“你得多谢我,才有机会经手这么厉害的鸡巴。”
聂冥途再无异议,嘿嘿阴笑。“原来你也是给人打零工啊,啧啧。那人呢?怎不自个儿来寻我?”
转念明白过来:“莫非……胤家小子也是他的人,这局你们给布的?是的话现讲啊,要不老狼一股脑儿打烂场子,对他可就不好意思啦。”
这话听来可没半点不好意思的况味。祭血魔君没想让他奴颜卑膝,却也料不到亮出底牌之后,他还这般嬉皮笑脸满不在乎,不禁侧目,忍着摇头的冲动,冷道:“本座不是什么人的手下,狐异门主也不是。但‘那人’的意思,不是教你四出捣乱,坏了大事。你若判断不了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自好都别做。
“那人说了,桑木阴之主非是你能应付的对手,万不幸见了,有多远滚多远,省的还要人救你。没想到我不及传话,你的篓子已捅了个对穿,若胤小子没多备几名‘桑木阴’使者,你是想让这个局不明不白的完蛋在这里么?”
“……合着是来宣旨的。”
想到驳续巨阳还得靠他,聂冥途毕竟不敢太跋扈,生生将下一句‘还说不是太监’咽落腹里,老实不客气地将满瓶丹药吃个精光,消淡的药烟忽转浓烈,不住滚出肩臂伤处;不一会儿工夫,略呈扭曲的右臂逐渐恢复常形,全看不出曾受过这么严重的创伤。
“话讲完了还不走,难道等着吃宵夜?”
聂冥途从树影底下拖出残缺不全的赤裸女尸,割下青惨惨的苍白乳肉就口,嚼得颇香。“说罢!还有什么要我办的?拿人好处,总有还的时候,老狼不至于这般不上道,想让我干什么,划下道儿来。”
“这厢行事,一贯不使唤人。想不到该干什么,或干不了该干的,就不是一边的人。‘那人’何以挑你卖那保命符,我始终不解,却也未特别询问。”
祭血魔君冷冷道:“我留下来,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你那《青狼诀》愈合之能,究竟快到何种地步。”
聂冥途面露邪笑,未及说两句挖苦言语,祭血魔君袍氅倏扬,嗤嗤几声,四道剑气准确无误地打穿狼首的膝盖肘关,几无先后之别。饶是聂冥途嚣悍绝伦,也痛得倒地惨嚎,翻滚弹动,霎眼剑变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膝肘的构造在人体当中算是复杂,不仅有肌束骨骼,更有软骨筋腱,如同一具精密机关,即使《青狼诀》能透过吞噬血肉快速复原,这种程度的伤也仅次于残肢截体而已;能否尽复旧观,聂冥途自己也没把握。
他疼得瘦脸发白,这才明白祭血魔君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容忍他。
“算上愈合的时间,你差不多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莫要迟了。”
黑氅高冠的阴人未多说一句,甚至没恫吓他迟到或不到后果如何,背负双手,缓步行出林道。
因为全无必要。
世间没有什么话语,比这四道剑气传达的意思更清楚明白。
聂冥途伏在地面荷荷喘气,难以言喻的痛楚令他面孔扭曲,涕泪横流,精通医道的祭血魔君似乎特别明白人体疼痛的生成来源,剑气不仅打碎骨头,更直接从软麻筋当中穿过,痛的程度大大开拓了狼首眼界……也不知过了多久,荒林间才又响起老人嘶哑的疯狂笑声。
※※※天罗香的车队不快不慢地来到了渡口前,花费的时间与计划里出入不大;唯一落下的盏茶光景,是在林道旁的等人的那一段。
负责假扮桑木阴使者的,是‘华’字部一名年纪稍长的教使,身手不弱,一直没得到升迁的原因连蚔狩云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孟庭殊一贯表现出色,让这些年纪大的姐姐们看起来益显平庸,也可能只是蚔狩云不喜欢她的某些地方,譬如长相气质之类。
也可能是梅玉华太规矩太文静了,被晚于自己入谷的后辈轻易超过,也不觉心焦,蚔狩云讨厌钻营,但对消极自守的同样没有好感。
但梅玉华决计不敢、也不可能无故迟到,让约定的集合处大唱空城。
她必然是死了,蚔狩云想。
无论是谁下的手,能从华玉梅口中拷略出来的有用讯息非常。非常少,这也是他获选参与这项任务的根本原因。“你准备一下,接替玉华。”
她淡然道。
车厢对面的少女听懂了命令——尽管她不懂这个命令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从座下取出预藏的桑木阴灯笼,换上一袭绣有建木图腾的衣裳。
码头上泊着一艘巨大的平底粮船,四周戒护的金环谷精锐与蚔狩云所携数量相若。粮船与码头间搭着浮板,前导的马车至此便让到了一旁,让装载着万劫的大型马车直接驶上粮船。
其他两辆车里的女郎们下车登船,将装着万劫的马车固定在甲板上。平底粮船附近还有几条小舟,看来便是供这些个随性的戒护人员使用。接替梅玉华假扮桑木阴使者的少女不便现身,姥姥本想叫车夫也将马车驶上舟去,还未掀帘吩咐,冷不防一阵箭雨飕飕飙落,连人带马,射倒了整排的金环谷锦带!
“敌袭——”
车外舟中的天罗香女郎纷纷喊叫,就近寻找掩护。“保护姥姥!”
比起金环谷的乌合之众,天罗香诸女训练有素,伤亡相形少得多。这点在紧接而来的第二波箭袭后益发明显——单打独斗,鬼先生自锦带好手中挑选出来的这批精锐,可能胜过目前炉谷内绝大多数的人,然而在夜间林边猝然遇袭,精强的武艺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两波乱箭之后,还未拾取行动能力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子。
可惜除了这些中看不中用的锦带豪士,陷入混乱的还有拉车的马匹。
包括蚔狩云所乘,两辆还在岸上的小型马车被惊慌失措的马儿拉得到处乱跑,其中一辆被乱箭射倒了两匹之一,辕前失驾,当场翻覆;蚔狩云那辆却只被射死了车夫,一路往林间冲去,恰恰迎着箭壶射空、拔刀掩杀而来的埋伏大队。
四面山岗之上,亮起了白骨杖撑出的血艳灯笼,灯上绘着张翼的青色蝙蝠,映出十数名坦露着暗青色赤裸上身、腰间仅围皮裙,青面獠牙的狰狞小鬼,天罗香的女郎一件,半数以上惊叫溃逃,仅少数人尚能沉着应接战,此消彼长,形势更加严峻。
“是集恶道……‘鬼王’阴宿冥!”
蚔狩云攀着东倒西歪、抛甩弹撞的车厢,拔下头顶金钗,越过对面玉容白惨的银衫少女,素手一扬,金芒穿帘而出,贯入一匹健马的后脑!那马儿立时气绝,屈膝跪倒,扯得并肩狂奔的另一匹马身子一侧,齐齐倒地。
好不容易止住狂奔,狩云偕少女破厢面出,随手放倒三名鬼卒,扬声道:“保护万劫,切莫慌张!”
战场之上无分远近,女郎们精神大振,展开反击,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狩云控制住了局面,一使眼色,乔装后的银衫少女赶紧戴上面纱,提着桑木阴的灯笼离开。老妇人在战团间移动,一边找寻阴宿冥的踪迹,边忖道:“这批鬼卒的箭术比刀剑拳脚要厉害,夜间引弓,能有这样的速度与准头,且箭壶中的箭不多,显对自身的箭艺深具信心……连官差都未必有这样的功夫,莫非集恶道的寄身之处,竟在行伍这中?
狩云老谋深算,不是没料到会有人来抢刀,却万料不到有这么的粗糙莽撞、老着脸皮硬抢的法儿,一时间颇有措手不及之叹,正欲留下几名活口,绑回细细审问,见水道燃起火光,三艘装满柴火的箭舟顺风而来,泊于码头的平底粮船已不及起锚解缆,遑论掉头。
三艘中的前两艘点起易燃之物,操舟之人随即跳船逃生,两艘小船顿成两枚喷着火焰的大石,轰轰两声,接连朝粮船的船头嵌撞进去,火舌跳动接引,亦随之攀线直上!
而第三艘箭舟之上,赫然立着一名漆纱幞头、碧绿蟒衣,肩如驼峰的鬼面判官,却不“鬼王”阴宿冥是谁?
但听他一声长笑,抢在船头撞上平底粮船之前纵身一跃,掠过耀不休的熊熊火舌,轻轻巧巧落足甲板,“锵”的一声腰间降魔剑出鞘,所所经之处舵工水手无不惨叫跌落,身肢断离。
不过眨眼工夫,阴宿冥已来到船舷,挥剑连斩,搭着桥板的铁钩、连着船锚的铁链,乃至岸的缆绳俱都分断,再加上风借火势,热浪鼓风,偌大的船体缓缓漂开,一陷入水道涡流,旋即加速往下游漂去。
“哈哈哈哈哈哈……老虔婆”阴宿冥似无惧烈火,粉底皂靴踏上船舷,拄剑狂笑:“回去告诉雪青那婊子,妖刀万劫我收下了!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在风中听来意外地尖亢嘶溥,并无男子之沉厚,听来颇有几分少女粗嗓的刻意为之感。
“……谁告诉你,万劫已经是你的了?”
阴宿冥笑容倏凝,霍然回头,蓦听轰隆一声,甲板上那巨型马车的厢门连铰链一并弹飞,跨出一条肤光雪白,足胫修长的半裸玉腿。
那光裸的腿掌上趿着一只金灿灿的船形硬屐,足趾平敛、踝骨浑圆,十枚如玉颗般小巧莹润的指甲之上,涂着彤艳艳的蔻丹,亲兴晶莹如玉的傲人雪肌,非但不显一丝风尘,反而有种既纯真又性感的诱人风情,美不胜收。
奇异的船形屐以金线缚住玉足,一路从脚背、踝胫缠上小腿,细细的金线微微绑入雪肌,不但凸显她结实的肌束,更有一丝极微妙的丰腴肉感,亦可略窥肌肤的紧致弹性……单这矢跨出厢门的长腿便足以颠倒众生,况乎全豹?
阴宿冥与祖不过数面之缘,对这身风骚的异域战甲却印象深刻,每回想起无不恨得牙痒痒的,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她对玉面祖的鄙夷憎恨,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对这套金甲所呈现的女子胴体之美,怀抱着难以言喻的艳羡与妒忌。
但今日似有些不同。
媚儿没无聊到去留心天罗香的婊子生得什么模样,她自己就是一身酥艳艳的雪肉,身段傲人,何必管那些打扮的妖妖娆娆、专勾男人的贱货!然而,先前几度会面,雪艳青虽是衣甲暴露,确实英气大过了妩媚……不,简直是毫无妩媚可言,就是个不巧生了副女子胴体,骨子里却严肃无聊的畸胎——媚儿喜欢夸大这分想象,藉此得到一点小小的优越。
眼前的这条长腿,确是妩媚、英风兼而有之,似乎玉腿的主人非常清楚自己的美丽,自然而言地接受了它,与它相处和睦,以至一举手一投足间,风情自在,秾织合度,美得浑然天成,毫不做作。
玉面蟏祖足尖点地,自车厢中站起身来。一样是半截式的胸甲,裹着一双坚挺乳峰,裸露出蛮腰玉脐;裙甲不过看看掩臀,前后两片裙纱之间,音乐露出结实修长的赤裸大腿……却有两处明显与记忆不同。
‘雪艳青’脸上带着一副蛛形半脸面罩,掩去上半部的秀颜;披着一袭猩红衬里的雪貂大氅,颈间缀了圈雪白的蓬松兔绒,以金锁系之,似却遮掩过于暴露的战甲,两只浑圆高耸的玉乳却将胸甲高高撑起,大把雪肉鼓出甲缘,想装作视而不见都难,全身的甲胄只这处像硬生生小了一号,也不知底下垫了多少物事;惯于脑后高高挽起马尾的利落发式也已不见,却而代之的是放落乌溜如缎的秀发,只在鬓边簪了朵金丝掐成的羽片珠花,更无其他余赘,既华丽又简约,妩媚中偏带着大方贵气,品味委实不坏……至于双手指甲均染凤丹这样的小地方,她就懒得算了。
“……虚荣!恶心!做作!”
乔扮成阴司判官的红发女郎在心底诟骂,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咬牙道:“玉面蟏祖,这条船快沉啦。船首破这么大个洞,又烧将起来,只怕到不了路观圆上的集合点,船上之人便已喂了鱼虾。
“今儿我也不来为难你,快快弃船逃生,从本王眼前滚蛋罢!忒识时务,我不会笑你夹着尾巴临阵脱逃的。”
玉面蟏祖一振雪白貂氅,站直了身子,单手叉腰,俏生生立于以铁索固定在甲板上的马车之前,一身雪肌被乌沉沉的车厢一衬,更显身段婀娜、玲珑浮凸,当真是一把细圆蛇腰,曲线紧致,不似人间应有。
然而比之诱人胸腰,最摄注目的却是她那双浑圆结实,长的难以言喻的美腿,踏着近四寸的船形金屐,比例修长已极,穿透噼啪做声的火光在她身上投下峰壑起伏的阴影,无论是气势或美丽,都压的媚儿喘不过气来,痴痴地怔瞧了几眼,忽生刑秽之赧,益发恼恨。——让她消失在火海里罢。
绘着狰狞花脸的地狱道之主一咬白牙,忽然笑起来,再被宽袍垫肩、浓墨油彩尽掩美貌的红发丽人心中,终于找到了平衡这股恼火与失落的根本之道。
“……本王改变注意啦!”
她活动臂膀,提剑上前,狠笑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了,同这艘破船一起沉入水底,烂成一堆白骨罢。万劫留下!”
杀意涌现,心神激荡之下,一时竟忘了以内力压抑喉音,这几句却是以原本的声音说出,尖亢细薄,尽显女子本相。
一身金甲的雪肤丽人记不起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总之与眼前形容全然无法联系起来,却非蛾眉微皱之故。“你就为这种理由杀人?”
一指远方水面载浮载沉的税收残尸,沉声道:“那些连江湖人都不是,与你有何冤仇,仅能如此切菜砍瓜一般,随手斩杀?”
媚儿听得一怔,尖声厉笑:“你个脑子烧坏的婊子,说得什么蠢话!那些个蝼蚁废物,杀便杀了,有甚好纠结的?你的那杆黄金杖呢?快亮出来,你可知本王杀人,还管待你是不是手无寸铁!”
恶念徒生,不待对手真亮出兵刃,挺起降魔青钢剑和身扑去,身前一抹青芒倏化洪流,轰然而生,正是《役鬼令》的一式‘山河板荡开玄冥’!
《役鬼令》神功并无常形,以锋锐无匹、蒸汽浩然的降魔青钢剑施为,威力益发难当,便有金甲护身,玉面蟏祖亦未敢正缨其锋,身形一转、貂氅倏扬,原本所在处的车厢便成替死鬼,青芒过后,如遭万箭攒射,遍体巢穿,旋即轰隆一响,半边马车仅余车构,厢板化作一地木屑铜件,全然无法想象本来形状。
媚儿这式用上了十成功力,得益于丹田里的精纯阳丹,更因狂怒之故,上升到‘无心而动’的境界,超越了她现今对役鬼令神功的理解;极招一出,连自己都有些错愕,复感惊喜:“这是小和尚留给我的……”
眼前浮现那张稚气未脱的黝黑面孔,胸中剧痛如绞,霎时只觉世间无一物不可恨,心头攸冷,一瞥满地残碎,才想起并非见得那口贮装万劫的木棺,不禁一怔:“刀呢?”
攸地车构轰倒,固定用的铁索飞散开来,一抹金芒雪影峭立于烟云间,身段出挑的玉面蟏祖单手提着长逾七尺的巨大石刃,便只这么一拦,刀头已杂碎厚厚的甲板,嵌入其中。她提刀的一条藕臂肌团鼓束,却丝毫不觉粗硬狞悍,修长的线条依旧润滑如水,结合力量的美感益发动人心魄。
媚儿心头微凛,并未想到要与妖刀对战,然而胸中一股莫名悲痛涌起,狂气发作,视世间诸物如寇仇,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阿兰山论法之后,她恍恍惚惚过了一阵,什么捭阖纵横、诸国同盟,什么七玄聚会称霸江湖……通通没在心上,不吃不睡,连平素打骂侍女、拿诸小鬼出气的习惯也提不起劲,几乎失去了时感。孤竹国的臣子们担心公主绝食而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她在时昏时醒间磐岩数日,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也死不了。
因为小和尚留在她丹田里的那个,顽强地支撑她的生命,放佛它自己也有生命似的。
“傻丫头!活着,起码还能想念;死后无知。就什么也没了呀。”
那晚在恍惚间,她依稀听得耳畔有人这么说,摸着她火红卷发的手儿好小好凉,放佛幼时总不离身的布娃娃。
媚儿没有嚎啕大哭的气力,才明白自己虚弱到什么程度,静静流了整晚的泪。
她很久、很久没哭过了,师傅死时她都没哭,那夜却放佛流干了一生的眼泪。
苏醒后她不仅不再拒食,反而冷静的、无比沉着地往肚里塞着食物,拼命摄取营养,如带烈恨一般,无论‘鬼王’或‘伏象公主’的身份,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猛进到令群臣忧心的地步。
今夜也是。要夺万劫,便直接伏下鬼卒——大部分是她安排在王宫卫队里的精锐——以高效的围杀杀之,不讲黑道规矩,管它曲直道义。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算活着,以时时刻刻涌现、却仍经常猝不及防地刺伤她的痛楚。
妖刀是么?那就来啊!
降魔剑一横,重新摆出接敌的架势,运功凝神,切齿狠笑。
“来啊,那妖刀很好,你也很好,船沉了也好。”
即使掩盖周身的女性特徽,能死的话,那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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