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上楼的功夫,俞大猷提醒自己,抽时间给祁晓玉打一个电话。现在钉头大的事也能烧起她心头那把熊熊大火,细说来,问题的一部分原因是他每天要工作,一整天下来已经精疲力尽,以至于两人无法享受夫妻间的亲密,变得陌生许多。
更主要的是他的工资支撑不起家庭费用,儿子的补课费逐渐加码,一对十的大班涨500一节了,还要学画的费用,每月几千块的收入真是吃不消啊。国家强制取消社会补习班的初衷是好的,奈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补课老师化整为零,以家为教室,该补一样补,课时费还趁机大涨,人家不在乎你一个学生,想学的多着呢。家长们被逼的走投无路,上吧,不是每个家庭负担的起;不上吧,学业耽误不起。硬着头皮跟,苦了节衣缩食的家长。
祁晓玉年轻时爱美,喜欢打扮,虽然穿起护士服外面一罩也看不见什么。护士服妨碍展示身材,她就在妆容、发饰上花些心思。护士的工资比俞大猷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名贵化妆品偶尔买也买得起,遇到好看的衣服想买也能买,现在呢,别说买新衣服和高级化妆品,就是买把菜也要掂量掂量,其他可以省,教育想省也不敢省,所以俞大猷对她的火大与其说包容,不如说体谅,或者说自己没做到位的退让。
说到底,如果没有金钱方面的压力,他的家一定风平浪静。夫唱妇随的戏码都发生在富裕家庭,不然何来的贫贱夫妻百事哀,祁晓玉常拿那个“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在自行车上笑。”的段子揶揄俞大猷。
两人昨天的矛盾,起于儿子的补课费。
“人家都走了,另攀高枝去挣钱,你呢,一身技术在那个坑里沤烂了,顶着一个厂长的帽子,值几个钱?”祁晓玉不止一次表达自己的费解。
“想走就走吗?青春韶华都在东方奋斗了,哪有那么容易割舍的。”俞大猷心虚辩解。那些离开东方的人,谁不是狠下一条心呢,你俞大猷怎么就狠不下来。
“青春韶华能买米买菜吗,能交儿子的补课费吗?”祁晓玉不无嘲讽。
“我是说,人不能短视,风物常应放眼量,我相信东方终将好起来。”
“好起来?”祁晓玉瞪起那双独具风情的杏核眼,“别做梦了!这么多年了,东方眼看着越变越坏,欠一屁股债,上班的累死累活养一帮子闲人,不上班吃空饷的,戴黄帽子那些出工不出力,争权夺利脑袋削个尖,还有,你们的帮派斗争停止过一天吗?”
祁晓玉毫不留情的揭发吓了俞大猷一跳,纳闷妻子从哪得来的这么多内幕。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哎呀,全沈阳都知道你们东方的状况,只有你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厂长,抱着一块臭豆腐当肥肉!”祁晓玉看俞大猷脸色不对劲儿,知道捅了他的疼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捅得再狠些,捅出血窟窿。稍停一下,又道,“或者,你根本就知道它是块臭豆腐,非要当肥肉吃下去!”
“别说得这么恶心。”
“那你拿钱呀,给儿子交学费,换房子!”情急之下,祁晓玉又加码了。
俞大猷知道盐从哪咸,祁晓玉科室的同事陆续换了房子,近期,俞大猷常听祁晓玉说起陈姐换房的事,陈姐是她们科室里长相最差的一个,个子矮,皮肤也不够白皙,甚至有点黑,五官没有一处闪耀,但就是这么个人,嫁了一个会挣钱的老公,家里的房子、车,像买白菜似的,换一茬又一茬。陈姐老公与人合伙做环保项目,这个行当不显山不露水,只要与有关部门建立良好的关系,不愁挣大钱。前不久,陈姐在浑南装修好一套别墅,请全科室的同事去参观,那栋大别墅有四五百平,中西合璧的风格,一千多平的院子小桥流水,假山怪石,花木扶疏,同事们无不咂舌风景的精致和室内的高档奢华。参观之后,祁晓玉心里特别的不平衡,回家和俞大猷念叨,“陈姐要能力没能力,要相貌没相貌,凭什么过得那么好,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俞大猷说:“或许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活路,作为平庸的补偿。”
祁晓玉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你这么说,平庸的人都有好报呗?那平庸的人多了去,为什么没住别墅。”
俞大猷不愿和她抬杠,说:“每个人的福报前世定好了,不是有那句话吗,叫命中八尺,难求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