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 江苒想了想,又怅然地补充道:“就是有点儿笨,开得略有些慢。” 荣安好笑地心想:我大概知道你在说谁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学堂中的其他娘子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今天有些奇怪,不论是素日同江苒相熟的,还是那些点头之交,一进学堂,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江苒。 江苒觉着奇怪,便询问荣安,“我脸上瞧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荣安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蓝依白走了进来,听她这么问,面上神情古怪极了,走到江苒边上坐下,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在传,说宁国长公主宽宏大量,儿子被打了都不计较,居然看上了嚣张跋扈的江四娘做媳妇儿,可惜了闻郎君。” 江苒同荣安皆是色变。 当日求娶之事,在场众人都唯恐影响江苒声誉,是绝对的守口如瓶。 如今怎么会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江苒脸色难看极了,边上的荣安忙轻声问她,“……那你的铁桃花怎么办?” “……”江苒头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真的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他年纪更大,对着苒苒,本来也是有一些对着妹妹那样的怜惜的。 就算很喜欢她,也要顾虑她的感受,觉得她这么小,连爱情都不太懂,这种感情对江苒来说会是不公平的。 所以他会耐心地等,而不是哄一哄,骗一骗,把人撩到手就心满意足。 在感情中,两人当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所以苒苒虽然开窍了,但是却还不够。 大家就和太子殿下一起等苒苒明白真正的爱情吧! 第84章 即便是上着课,依旧有不少女学生不住地往江苒这头看。 原因无他——虽然闻景如今在江苒这儿讨嫌得要命,但是对于许多娘子们来说,他勉勉强强算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出身又高贵,听说作诗作画都很有一手,不是什么纨绔,也算是世家夫人们有意结亲的抢手对象。 很多人家并不知道当日闻景和江熠的口角,虽然知道这两人当街斗殴,闻景还被打伤了,导致宁国长公主气势汹汹上门兴师问罪,但是却不明白原因。 如今又听说这两家有意要结亲,便有些小娘子们想得十分天真——“难不成是江三郎,太过于爱惜这个妹妹,所以听说闻郎君要娶她,便心生嫉妒,打了这未来妹夫一顿?” 江苒在边上听了个囫囵,顿时满头黑线,对于小娘子们神奇的想象力表示敬佩。 旋即,小娘子们艳羡地道:“江三郎果然是个好哥哥,如此疼爱妹妹!” 江苒:“……”大家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一名小娘子又说:“我家兄长只会叫我读书认字,说女子切不可叫人看轻了便放弃磨练自个儿,还嘲笑我会嫁不出去!” 那名小娘子继续叹口气,旁人便劝她说你兄长是位翰林学士,对你严厉些也是为了你好,小娘子听得郁闷,只说,“我可不喜欢整天劝我读书的哥哥,我多希望他多陪我玩玩,你看江锦不也是翰林学士么,他对他妹妹就很好。” 江锦在上头拿着书,看着妹妹旁若无人地开小差,忍了又忍,本来想走到妹妹跟前去敲一敲她的桌子,听到这句话忽然顿住了。 蓝依白看得分明,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头略略掩去嘴角的笑意。 江苒道:“伊白,你笑什么?” 蓝依白低声道:“大公子的课,你也太放肆了些。” 江苒这才乖乖坐好,一本正经地听起了课。 下课后,江锦照例要回他的翰林院去修撰史书,走到江苒跟前吩咐了两句,要她不要闹事,可又忽然发觉边上的蓝依白正从书斗中掏出两本书来。 他本来只是扫过一眼,却忽然定住了视线。 他有些意外地道:“蓝娘子也读陈公望的诗?” 陈公望是前朝不太出名的山水田园诗人,遗世的作品不太多,却首首都是精品,江锦平日很爱收集他散落在民间各地的作品,家中的书架都专门辟了一角给他的作品集。 蓝依白怔了怔,旋即浅浅笑道:“我很爱他的诗,念去只觉清正平和,疏朗开阔。” 江锦与同龄人一贯不太谈得来,他性子早熟,虽面面俱到,其实很有一股读书人的傲气;蓝依白同江苒等人虽然交好,但是娘子们里头也没几个人能同她谈得了这些。 两人乍逢知己,难免多说了几句话。 到最后,江锦只是笑了笑,道:“听说楚国公府请的那位先生不日便到了,过两日当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堂课,我把诗集带来,你抄了之后,叫苒苒还我罢。” 蓝依白闻言,微微一怔。 她抬起眼去看江锦,大公子温温润润,有一种“闲看庭前云卷云舒”的淡泊与温和。 蓝依白又想到了自家那位未婚夫。 她的热切的心忽然冷了几分,只是轻轻颔首道:“……那便要谢过您了。” 江锦好像不知道她的那些心事,兀自离去了,蓝依白瞧了他的背影好久,边上荣安用胳膊捅了捅她,艳羡地道:“你居然能同江先生谈诗,先头那些娘子们那么喜欢他,争着要去同他讲话,最后一个个都自惭形秽铩羽而归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真能同他谈起来的人呢!” 江苒听了,也侧过头,兴致勃勃地道:“说来也的确如此……” 蓝依白垂了垂眼,淡淡道:“别说了。” 她们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勾起她对于那位未婚夫的不好印象。 读书人总有些傲气傲骨,最看不惯的无非就是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读就不读好了,有些人既不勤奋又没天赋,偏偏最爱演出自己一种天赋异禀的感觉,在蓝依白这种真正有学识之人的眼里,同跳梁小丑无异。 要嫁给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这段婚姻,还没开始,便叫人十分痛苦了。 江苒忙问,“先头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你家的婚约……” 蓝依白冷静地道:“吹不了。” 毕竟婚姻之事并非儿戏,她的婚事乃是长辈定下,两家利益紧紧相连,无论如何都不是两个小辈之间起了龃龉便能取消的。 旁人听了,都齐齐沉默了起来。 愈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郎,愈是对自己的婚事没有插手余地。大家现在年纪都还不太大,到了议亲年纪的,目前无非也就徐循同蓝依白两个,可旁人再过个两三年,也都差不多要到了年纪了。 到时候,想来也不会有如今的快活自在。 便又有人问起江苒同闻景的婚事起来。 江苒冷笑了一声,只是淡淡地道:“此事乃是无稽之谈,此人在私下里头,极不检点,我等当日马球场与人起了口角,落到他母子二人口中,反倒说是我没教养不守妇道——我三哥哥听了个囫囵,便不大高兴,将人打了一顿,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厚重的脸皮,还敢来提亲,甚至放出这样的谣言。” 众人听了,都替江四娘打抱不平起来,“果真人面兽心,得亏他是将门之后,怎么竟能说出这样卑鄙无耻之语!” 徐循在边上听了,欲言又止。 江苒道:“小循,怎么了?” “闻景等放出这个消息,是为了借舆论同你施压,”徐循冷静地分析说,“咱们姐妹还好,到了外头,你总不能见一个人,就同他解释说你同闻景的婚事是子虚乌有,是他虾蟆想吃天鹅肉。” 江苒也有些烦恼了起来。 她虽然相信家人会为自己摆平此事,可却也觉得不高兴。宁国长公主这一招,未必有用,可却着实太恶心人了些。 更何况……她也怕,有些话被人说多了,有人便是不在意,也迟早会放到心上去的。 徐循看着她的神情,仿佛有些察觉,试探道:“……我瞧着你在意的,倒不是自个儿的名声?” 江苒破天荒觉得有些发窘,只是温温吞吞地道:“那若我的桃花真被档子事儿弄得开不了,也叫人烦恼呀。他本来就已经够内敛了,万一知道了这件事儿,更不敢开了怎么办……” 徐循同蓝依白都看了过来。 这两人虽然聪明,但是一时半会儿都没往正确的方向想,反倒是徐循混迹于后宅良久了,有些意外地读出了江苒的意思,“你是说,你怕你喜欢的人误会?” “误会倒不至于罢,”江苒蹙着眉,低声说,“就是……” 就是本来,两个人的关系都已经亲密有余,暧昧不足了,如今再给她天降一个未婚夫,按照裴云起的性子,也许还要把她推得更远。 众人都看着她。 江苒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却又忍不住问诸位娘子们,“你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的?” 她隐约知道一些裴云起的想法。他是觉得她年纪小,性子还不定,又活泼太过,唯恐自己太主动了,便拘着她,又或者是怕如今她还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喜欢,怕她将来后悔。 便是江苒自己,面对着他那样谨慎的态度,也不敢贸贸然就开口说这些情情爱爱。 对着姐妹们就好开口多了。 蓝依白悠然神往,“自然是想同他一块儿,春日踏青,夏日捕萤,秋日登高,冬日赏雪,一年四季,读书作画,琴瑟和鸣……” 江苒道:“……虽然我不会这些,但是若能同他一道,想一想却也觉得挺好的。” 徐循想了想,微笑道:“若是我喜欢之人,我想我不能容忍他养小妾,若是我不喜欢的,只要妾室不爬到我头上,我便都可以当看不见。” 江苒便也恍然地道:“他身边虽然没有妾室,但是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也不能忍的。 荣安县主则更加实际一点儿,她道:“我若是喜欢一个人,我就想跟他吃遍天下所有好吃的,不论他去哪里,我都陪着他。” 江苒道:“我也愿意得很。” 如果这些都是喜欢的话,那么她果然……还是很喜欢裴云起的。 又或者说,他那么温柔,那么良善,处处为她好,从来都默默在她身后保护她支持她,却连说一句喜欢都怕伤到她丁点儿……他这样好,她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先头蒙着那一层窗户纸,而今被捅破了,便将少女的旖旎念头洒了一地。 娘子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她们虽然都说了自己对于“喜欢”的理解,可却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幻想罢了,生活哪有那么尽如人意? 众人不由齐齐地叹了口气。 蓝依白道:“既然苒苒这么说,果然是非常非常,喜欢那位郎君的。” 江苒讷讷道:“……说是这么说,我也没贼胆啊,更何况如今闻景的事儿我还没解决,见了他总觉得心虚。” 大家都约莫猜到了江四娘的心上人是谁,为了照顾她的面子,纷纷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没有说破。 徐循迟疑道:“若是你担心那些流言,我倒有个法子。横竖人都打了,大伙儿都顺着舆论的思路走,觉得江三郎是护你心切才同闻景打架的,咱们要扭转舆论,便也要朝着市井传言喜闻乐见的方向去扭转。” “比如说……”她凑到江苒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苒听得面色恍惚,迟疑道,“这会不会不大好?” 徐循只是一笑,便回身去寻旁的娘子们说话了。她细声细气地同人解释了江熠同闻景打架的缘由,又刻意抹黑了一番,这才施施然转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