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家庭和睦,男人就要吃得了“夹心”的苦。进入二月,县衙的阮师爷也来府上。谢星珩考中举人,翻身只在一念之间。江家看起来要倒不倒的,但御赐牌匾挂着,江知与还有“勇士”封号在身,江家还是正经的盐商,常知县对他们家很客气。这回阮师爷过来问情况,还把谢星珩要用到的文书都一并办妥拿来了,省得他再去县衙礼房跑一趟。对着外人,谢星珩脸皮厚,什么话都能说。他直言道:“多谢好意,劳您代我跟常知县答谢一声。不过我今年不去,我也考不上,下回再去。”阮师爷是秀才出身,认识县内很多举人,根据自身读书经验而言,知道很多人会止步举人,不会积极应试。可那些人,是在考场上屡战屡败,没了信心,因此消极。谢星珩才多大?看他履历,真是一路顺风顺水。从开始读书,就是书院里“甲等生”,下场必中。秀才之后考举人,都是一次过。哪怕考不中进士,又哪里丢脸了?好歹试试啊。阮师爷指指他,误以为他是因盛名在外,害怕失败,颇为惋惜:“脸面值几个钱?你年纪轻轻,怎么半点挫折受不了?”谢星珩陡然听他说这话,心里狠狠虚了一把,像被教导主任抓了。阮师爷也就一句的正经,再开口就是生意。跟官府,没有公平的生意。大价钱不好要,小价钱没脸要。基本白送。阮师爷借常知县的名义,要几套益智玩具。谢星珩能做主给。丰州本地的益智玩具,没有做出白家那么多花样,根据木料种类分价格。给官爷的,挑好的拿。他叫来喜跟着去杂货铺,带了八个小厮,抬了四抬木制品,分别给知县家跟师爷家送去。也是二月里,京城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祭祀。皇上祭天,臣工与之同行,大大小小的官员,绵延数百米。官服加身,浩浩荡荡。京城来了很多举人应考。这是最沉默的一个考试季,他们或是窝在住所,不敢出门,或是沿街静默,目送天子与官员们。同一时间,有一行人骑马进丰州,带来吏部的调任书。常知县被调去远在漓河的偏远小城做知州,明升暗贬。新任县官当天接任,大摇大摆进县衙,大大小小的书吏、文书、衙役,尽数到来。他们关着衙门的大门,不知在说什么。上任县官,还没走,茶就凉了。常知县一家匆忙收拾行装,两辆马车,三辆骡子车沿街走着,沉寂无声。江知与跟谢星珩正巧在外面。夫夫俩出来晚了一步,没见到新官上任,就看见了旧官离城。常知县掀开车帘,望着他待了八年的县城,年过四十的岁数,一瞬间老到了六十。他眼睛也浑浊着,不知是泪水还是距离,让人看不清。脸上尽是茫然麻木。今年是佑平三十三年。他在丰州县任职的第九年。第九年会迎来第三次考核,他多年打点,又新压榨了李家,只差银钱到位,便可返京升职。现在全完蛋了。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路上碰见了,谢星珩跟江知与作揖相送。他们都不喜欢常知县,虽没欺压百姓,却爱掠夺商户,也不把银子用在百姓身上。赈灾的银子都敢贪,胆子实在大。做人留一线。他们也没痛打落水狗的资格。这一弯腰,倒让常知县眼中的热泪滚了下来。他合上车帘,退回车厢。那马车走得更快了。江知与望着那头,认真思索,认为新来的县官,可能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保护伞”。要是林庚连封地内的官员任免都做不到,又何谈成就大业?今天不宜出门,夫夫俩转道回家。关上房门,江知与这般说:“我们家要等着,逼黄家跟李家先去拜码头,我们也当一回墙头草,他们给什么礼,我们就给什么。”因是墙头草,比着时辰,前后脚进门,总体挑不出错处。谢星珩眼露赞许,研墨提笔,写下江知与口述的三份礼单。到时看情况决定用哪一份。没成想,新来的县官先给江府递来一份书信。书信还写的“江知与亲启”。奇怪。江知与满目疑惑,看谢星珩也不明所以,便先拆开看。先是一张药方。江知与放到了桌上。谢星珩盯着这张药方,感觉他忘记了什么事。紧皱眉头,没想起来。江知与看信,信上字句简单:你夫君守男德,要杀精。我不敢给他下-.药,药方给你,你酌情处理。署名林庚。江知与:“……”不敢下.-药的理由简单,碍于诚哥儿的面子,他不好对诚哥儿好朋友的夫君动手。江知与抬头看谢星珩,很努力的去理解“杀精”的意思。迫不得已,把他的荤话储备都过了一遍,脸色红得冒烟。“小谢,你怎么跟他聊这种事啊?”谢星珩把信拿过来看。看完脸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