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阁的雕梁画栋,翘角飞檐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世间唯二可以身着如漆墨裳,辅以金纹修饰的帝王与未来皇后。
仿佛已经跨越时光,凝视了太久,太久。
李晁没再问为何。
似也不必问。
胸膛总是渴望将她紧紧纳入,但最终,他只是以指腹,很轻地拂过她的眼底。
沉沉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逾越万钧的分量。
“若没有萧芫,李晁,亦不再是李晁。”
“芫儿,我无法想象若没有你,也无法想象,会有旁人。你……”
他想问,是她后悔了吗。
她及笄了,长大了,见识了更多,会不会……也不想要他了。
可她为他而生的祈愿,拥吻时失神的沉迷,都对此予以否定,只是,一点儿都不坚定。
她像最肆意的风,似引人追逐的金阳,珍贵得让人忍不住患得患失。
萧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话语如一往无前的利箭,偏又摇摇欲坠。
“你只管回答,会,还是不会?”
李晁皱眉。
他生性严谨,从不做这样空中楼阁般的假设,金口玉言,他必须得对出口的每一个字负责。
反手握住她,语气斩钉截铁:“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萧芫手指失力垂下,忽自嘲般笑了一声,“你也不知,是不是?”
她红着眼睛看向他:“便当是我的一个噩梦,你哄哄我,不行吗?”
雨倏然自天幕坠下,打在油纸伞上。
初夏总是这般,忽晴忽雨,像小孩儿的脾气一样起伏不定。
萧芫咬着唇,眼睛也下起了雨,她竭力克制着。
“李晁,你以前捉弄我的时候,说的难道也全是真的吗,为什么总在这样的时候,你一个不确定的字都不愿意多说?”
朝堂的事也是,承诺也是。
明明是他答应她的,就因为不曾尘埃落地,她还要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李晁气息一瞬乱了,胸口发闷。
他受不了她这样看着他,这般说他。
伸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芫儿,断不会的,我不可能娶旁人,你别这样说。”
最后近乎乞求。
雨声密密实实,这样的时候,他还不忘为她撑伞。
萧芫由他抱着,紧得有些痛。
得知了答案,本该开心放松的,她却觉得有些空空荡荡。
近乎残忍地继续道:“为了权势呢?若你不娶,朝局便稳定不了。”
李晁身子僵住,像被一寸寸冻结。
他松开,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有些陌生的人。
心似刀割:“萧芫,你究竟什么意思,做这样的假设,是根本不想嫁吗?你分明知道,如今朝局如何,更何况,就算动荡,那也有母后!”
“若没有姑母呢?”萧芫后退一步,气息颤抖,声音带出了哭腔。
伞边缘滴下的水珠很快湿了裙裾,冰凉地向下坠,再向下,无休无止。
第54章 残忍
雨越来越大, 织出一片铺天盖地的网,水汽蒸腾、缭绕,晕湿了视线, 湿漉漉地贴在心扉,洇开的清寒侵肌透骨。
好似模糊了时空,她抓住了本不该抓的救命稻草,注定只能扑空。
李晁被她的话压得微屈了龙脊, 浑身紧绷才足以对抗,却疼得指稍不自主地发颤。
万分艰难地喘了口气, 一切沉稳荡然无存,一字一顿:“没有你,没有母后,萧芫,你好生残忍。”
“萧若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世上最清楚的只有我与母后, 你拿她作比定要我答,又把我看作什么?”
萧芫猝然闭眼, 面色泛白。
心敏感到极致, 开始生出钝钝的麻木。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冷漠到冰凉,像锋利的刺。
“姑母不在, 朝局自然不稳,萧正清虽不是个好父亲、好郎婿,为臣却足智多谋勇于开拓, 是不可或缺的肱骨栋梁之能臣。
这样一个文臣之首, 天下学子的楷模,要拉拢他, 难道不需许下这萧氏的下一个百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