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一眨眼,连日光也渐渐冰凉,漫入心底,压得心口发闷。
大长公主府繁复的垂花门红绸曳地,风吹过,盖了他半身,再抚过她的指稍,那么暖,又那么涩。
这仿佛,是他与她一同回宫时,她第一回 ,没上他的銮舆,与他共乘。
丹屏此时方细细道来:“娘子放心,漆陶阿姊身子无事,已经回宫了。只是那药在衣裳上,银针验不出来,老太医打算用淬物浓缩的法子试试,但需要时间。”
萧芫颔首,“盯好清湘和大长公主那边,她们定然会想法子让人研制解药。”
丹屏顿了几息,“……圣上那边使了人,让娘子不必忧心。”
萧芫怔然,侧过脸,唇抿得泛白。窗外光线里的尘埃氤氲在湿润的眸底,每一次呼吸都好像针扎。
闭上眼,却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曾经,他的怀抱竟……那样温暖。
她好想将自己的心撕成两半,一半给过去,一半给未来,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还累得姑母忧心。
接下来的日子,边关事务繁忙,萧芫亦让自己投身在无尽的宫务中。
簿册上实实在在落下的每一笔,宫中因她的每一点改变,都比任何其它事来得踏实。
离亲政大典、帝后大婚只余不到一年时间,礼部开始频繁地往宫中递折子,诸项事宜的细节方面都需仔细确认。
婚服几年前便开始绣制,初版送到她手上时精美华贵,道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自然,剪裁需依着来年的尺寸,此时只是看个样子,缂丝刺绣花费的时间太久,就算此时,也只来得及改些细节。
萧芫听着尚服局女官的介绍一点点看过去,在问及有何处需改时,道:“可送给圣上看过了?”
女官点头,将李晁提出需修改的一一指出,后补了一句:“圣上说,若娘子有不同意见,以娘子为准。”
萧芫未作声。
这段时日,凡涉及婚仪诸事,甚至不止婚仪,她听到的,都是这一句话。
就像他总是在颐华殿外立到半宿,日日不辍。
他还以为,她并不知晓。
微扯唇角,心中难受,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
像是自嘲。
提笔,从图纸上圈出几处,耐心在旁画出修改后的模样。
他将她所有想修改的地方都尽数点出,那她,也只能改他可能看不惯的地方了。
以李晁那万事万物要求规整严谨的性子,这些个不对称的细节,如何能不在意。
放下笔,女官确认后带着人躬身告退。
她需尽快将修改后的再画一版,送往礼部。
这日傍晚,萧芫刚自慈宁宫回来,漆陶便入了书房禀报。
所谓寿宴的请柬在书案左上角静静放着,这样的请柬,满京城里,可能也只有她一人收到。
“娘子,萧若身上的伤痕,确是萧府中人所为,但不是萧相,而是萧夫人。”
“平婉?”萧芫微讶,搁下手中的笔。
“不错,就在不久前,派在萧府中的暗卫亲眼看到萧夫人动手,言语间也提到了之前。”
“当日婚宴萧若并不想去,但萧夫人不同意,便对萧若动了手,用尖针在身上划了数道伤痕。”
“萧夫人如此对待萧若已经有些时日。自从萧相开始对她厌烦,她便将气撒在萧若身上,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怪不得。”萧芫了然。
当日她便疑惑,钝拳捶在身上如何能留下尖锐破皮的痕迹。
“娘子,咱们当真要用她吗?”
“为何不用?”萧芫眸色幽深,意味深长,“既然送上了门,那自然,做什么,都更方便些。”
前往萧府这日,天幕灰蓝,一抹晚霞惊鸿,孤零零浮在天边,随时零落。
萧正清迎在府门,望见一袭缟玉色长裙的萧芫时,眼眶瞬间红了,喃喃出一个名字。
身旁的平婉听到,神情扭曲了一刹,指甲嵌入掌心。
待立到主院祭堂,萧芫回眸,神情姿态,与画像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萧正清克制不住上前一步,萧芫眸色冰凉,看向平婉。
“我阿母的遗物呢?”
平婉垂眸。
萧正清连应了两声,“就在里间,就在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