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今朝也松了口气,要是他不答应,少不得就得去找火车站的保安队协助了,那个物件如果真是汉朝的文物,就是国宝,对于研究汉朝历史,海州历史,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绝对不能让他带到沪市,卖给外国人。
他同意了,就能减少很多麻烦,且瞧着这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还能算作是主动上交,帮他争取到更多好处。
他笑着朝着不远处正往过走车站工作人员招了招手,那人立刻提步,小跑着过来。
“同志,你好,我是海州厂的秦今朝,这是我的工作证,我有点事情需要帮忙。”秦今朝将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
他在火车站常来常往的,又是高级别领导,火车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这名身穿制服的年轻同志显然也是,他接过工作证,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便还了回去,朝他敬了个礼,说:“秦厂长你好,有什么指示,请吩咐。”
秦今朝对他笑了下,说:“我现在走不开,想请你给文物局的白举明局长打个电话,就说我发现了疑似汉朝文物的线索,请他尽快带人过来。如果白局长不在,就找副局长李建新或者党委书记曹毅。”
工作人员意识到事情很重要,立刻抬头挺胸,又敬了个礼,大声答了声“是,保证完成任务!”就立刻爬走了。
男人一直盯着工作人员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又转头,崇拜地看向秦今朝。
他可真厉害,能指使着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给他干活。刚刚那位可是挂着巡察袖标的,是铁路部公安局的,他看见这样穿制服,带大盖帽的,不自觉就会心虚腿软,没干坏事也害怕,可这位公安同志对秦副厂长却是恭恭敬敬的,还给敬礼。
不知道为啥,心里头也升起了一股子骄傲来,心想着,这人跟自己说的,帮着争取更好的奖励,没准儿真能实现。
他心中也就踏实了,献给国家,虽然得的奖励少,但不会逮进去蹲监狱,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去从来都没去过的大城市沪市,不用担心去了会不会被人坑骗。还能得个奖状,上了报纸,就跟秦厂长说的那样,是能吹一辈子牛,十里八乡都扬名的事儿。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谁在人间走一遭,不想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呢。
之前,因着这件宝贝,跟村里人闹出的种种矛盾,也必然会因为自己将宝贝献给国家,且为大队争取到了化肥,而烟消云散。
他脑中就闹出了自己伸身披大红花,被敲锣打鼓的村民们簇拥着,登上打谷场旁边的老戏台,村书记对着大喇叭,激情澎拜地介绍着自己的先进事例,村民们羡慕又热烈地看着自己,拼命地鼓掌、欢呼……
他想着想着,忽地就笑了起来,面对着未知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几千、几万块,这样的荣誉才是实实在在的。
秦今朝去车里拿了一包烟,还有火柴。他虽然不抽烟,但车里会放着这些,以备不时之需。他看到刘福根同志发黄的食指和中指,就知道他是个老烟枪。
这位同志大名叫刘福根,秦今朝刚刚问出了他的名字,还有详细的家庭地址。并且在没有判定他手中物件是真是假的情况下,就将批条给了刘福根,被他小心叠好,妥帖地收进缝在裤子里面的口袋里。
秦今朝将烟和火柴递给刘福根,刘福根慌忙接过来,从烟盒里抽出一只,先递给秦今朝,见秦今朝不抽,他就自己点上,而后深深吸了一口,这才低头看烟的牌子,又有些不舍地将烟盒和火柴还回去。
秦今朝摆摆手,说:“你留着抽。”
刘福根立刻眉开眼笑,将烟和火柴都揣进大衣口袋里,说:“谢谢秦副厂长。”
烟抽上,刘福根有些紧张激动的心情立刻缓解了不少,又恢复了话痨的本性,当秦今朝问起发现这个物件的始末时,他竹筒倒豆子,把该说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儿的说给秦今朝听。
他是在自家村子后山旁边,挨着小河的小土坡子旁边捡到的这件东西,刚见到的时候犯着点金色,大半被埋进土里,他还以为是个铜疙瘩,将上面沾着的土抹干净才发现是金黄色的,他心里头狂喜不已。
听老辈儿们说,以前就曾经在后山附近捡到过宝贝,但只是传说而已,也没见谁真的捡到东西,况且早些年破四旧,老物件砸的砸,扔的扔,谁还能把那些东西当成宝贝啊。
可这是金子啊,这么大坨沉甸甸的金子,得有好几斤吧,那可发财了!
他就将这东西揣进口袋里,带回家去,关上门,偷摸拿给媳妇看。
媳妇儿从来没见过金子,更不相信他能捡到金子,她听说金子是软的,拿牙一咬就能咬动,于是就拿起那个物件上嘴咬了一口,而后看着物件上面清晰的牙印儿,两人都沉默了,而后就是欢呼狂喜。
“媳妇,我说这是金子吧,咱们家要发财了!”
夫妻两个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抱在一起转圈圈,激动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但有了这块金子,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夫妻两个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东西换成现钱。小时候听说过手里头有金银的,可以去银行兑换,这些年大家伙谁手里都不宽裕,也不知道能不能兑换。
还没等夫妻两个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他捡到宝贝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在村子里传播开来,而且传言越来越离谱,有人说他捡到了大金元宝,有人说他发现了藏宝洞……
村民们纷纷上门来试探,夫妻两个自然不肯承认,但不承认也没用,村民们就是认定他们家就是发了笔横财,于是,很快,就有人来上门借钱,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后来,村里但凡沾亲带故,有些交情的,都来借钱。
第89章
大家都是过的一样的日子, 谁比谁又富裕多少,自然是没有闲钱借出去的,于是他们家就成了发财就忘本的白眼狼, 原本在村中人缘还行, 却一下子就成了臭狗屎, 平时来往的人家不来往了,没人来借钱了,门庭也冷落了。
就在这时候, 村里王二癞子他爸来了家里。这个王二癞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盲流子,劳动不行, 却很擅长偷鸡摸狗,一门心思往大城市跑,这两年被燕市、津市遣送回来好几次,是村里乃至于公社重点盯防对象。
去年, 大队治安队一个没看住, 又让这小子偷着跑了出去,不过, 现在政策松动,对于人口迁移管得也没那么严了, 很多私人旅馆住店也不需要介绍信了。这小子至今为止还没被遣送回来。
据王二癞子他爸喝酒了跟人家吹牛,说他在沪市,而且发了大财,至于干什么发了财,王二癞子即便是被人灌多了酒,嘴巴也紧得跟河蚌似的。
这就让村民们浮想联翩了, 寻思着, 要真是干的正经活儿, 咋就不能往外说呢,还能去沪市那么老远的地方投奔他咋地?再联想到王二癞子从小偷鸡摸狗那个德行,大家就猜着,保不准是去沪市当“三只手”去了,私下里打赌,看王二癞子到底什么时候被抓起来劳改,更有甚者,有人隔三差五就去村支书家里头打听。因为王二癞子要是真被沪市公安抓了,肯定要通知原籍地派出所,派出所肯定会通知到村里,有啥消息,村书记决定第一个知道。
搞得村书记都不耐烦了,说那些村民,“就不能盼着点别人好?咱们村要是出个劳改犯,你们跟着光荣还是咋?”
村民们讪讪,这才消停了。
刘福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对王二癞子家的事情很关注,却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绝对不算熟。
他将王二癞子爸让进屋,就直接问,“你不会也是来借钱的吧?你家二癞子可是在沪市赚大钱的!”
王二癞子爸忙摆手,笑着说:“咋会?我儿子昨天又寄了一千块钱回来,我去县城里取了,他说说让我拿这钱建五间大瓦房哩!”
不是来借钱,那就是问那宝贝的事儿,刘福根说:“叔,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家里啥事,直说呗。”
王二癞子爸:“我听说你捡了个宝贝?”
果然,刘福根心里头想着,说:“啥宝贝啊,别听别人瞎说,也不知道谁跟我有仇,给我造的谣,这不是坑我嘛!”
王二癞子爸冷冷一笑,说:“你这话,骗骗别人还行,骗我你可骗不了。实话跟你说,我小时候,可是见过好东西的,还到那汉朝的墓里头玩过。我今儿个过来,可不是套你话的,我是要指点你一条发财之道!”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下意识就忽略他前一段话,光顾着最后一句了,异口同声问:“什么发财之道?”
王二癞子爸见两人终于问到点儿上,有些得意地说:“我取钱的时候,往沪市我儿子那里挂了个电话,说了你捡到宝贝的事儿,我儿子让我给你看这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