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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云断朔吹,白雪拥沙城。
朔方郡的十月,北风呼啸,就连轻盈漂亮的雪花,到了边塞,也增添了几分气势与壮丽。
嘉宁的十九岁生辰,便在这北地霜雪之日安宁度过。屋内早早烧起了地龙,陆聿每每回到内院,总是带了身的寒气,边走边被满室的温暖吹得冒起白雾。
没了代王这个人质的对镇北军的束缚,拜火教之乱很快便被平定。代王死了,据说他被活生生地放开了血液,死相极为凄惨,代王妃一脉被定为邪教奸细,满门抄斩。
监军康如海带着胜利的捷报、押解的囚犯以及装着代王尸体的棺椁回到雒阳。
北地恢复了曾经的平静,受害最严重的冀州、兖州、青州等地的州牧上书雒阳,希望能减半后面叁年的赋税。
偶尔还有些拜火教残部在北地跳窜,但都是些散兵游将,掀不起什么波澜。
这场祸乱来得如此轰轰烈烈,死了一位皇子、死了一位天子特使,也死了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与将士。
这场祸乱也结束得如此仓促潦草,前世在北方掀动轩然大波,甚至还引来匈奴入关的拜火教,就这样被击败,过不了几年,便会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
嘉宁心中有些怅然。
这样的结果,绝对谈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
怅然间,她又觉得迷茫。
历史的车轮受到她的影响,有了些许的改变,但显然,大趋势依然滚滚向前。
大厦将倾,岌岌可危,非一人之力可力挽狂澜。
这日,嘉宁抱着手炉,斜倚在贵妃塌上,眯着眼,听碧华给她念书。
冬日总让人倍感倦怠,她抬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心中思索着今日是否要早些安置?
青黛神色不安,将一封密信递到嘉宁面前。
这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信封上的图腾彰示着它的由来——这是出自长信宫,许太后之手的密信。
这个时间点,收到太后的八百米加急绝不是什么让人平心静气的事,嘉宁心中升腾起几分不妙的预感,抖着手指开启了信封。
许太后的密信并不长,但内容却石破天惊。
看到那句“天子近来多梦魇,宗政天师日夜陪伴,为其解梦。太医婉言提示哀家,陛下龙体欠安,或需早作打算。”嘉宁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吧嗒、吧嗒”,砸在信纸上,晕开团团的水渍。
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舅舅的死亡提前数年,那她今后如何安寝?如何有颜面见地下的母亲?
是夜,嘉宁哀泣着从梦中惊醒。
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仿佛被朔风裹挟撕扯的蝴蝶。
守夜的碧华听到动静提着夜灯从外间赶来,便看到嘉宁伏在枕头上,无助地抽泣着。
“郡主……”见她哭得胸膛剧烈起伏,碧华忙将夜灯放到一旁,上前轻轻给少女拍背顺气。
“您做噩梦了么?郡主?”碧华的声音温柔而沉静,无形中给人以安抚的力量,“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不要害怕……”
“碧华,”嘉宁仿佛找到支柱般扣住对方一只手腕,因刚刚从睡梦中抽离,而有些语无伦次,“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了另一个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会怎么办?”
碧华依然轻轻拍着她的背。
“郡主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