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下,一片漆黑。
“凤,你在哪儿?”苍离的声音中带着焦急。
他明明揽着林素衣一起落下,但现在,他的手上却是空的。
那种失去心爱人的感觉又袭上心头,空空落落让人恐慌。
“我……我在这儿。”林素衣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坐起来。
元武帝的宫殿下居然有着密室?
如果是要抓她一人,早就抓了,而刚才才出手,目的便是想抓苍离吧?
这个阴险的小人!
林素衣咬了咬牙,真后悔没一剑杀了他。
苍离从衣内取出一粒夜明珠来放在一旁,煞时,眼前一片光明。
“凤,你没事吧?”他走到林素衣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事后,又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她会丢了似的,“不要再离开我。凤——”他低低哑哑地说道。
林素衣拍拍他的肩头,无奈一叹,“你,你放开我,你听我说。”
苍离果真放开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双眼,“好,你想说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林素衣叹了口气,虽然再次见他,心中有着惊喜,但,当年她将他当成弟弟,现在,同样是这种感觉。
“你认错人了吧?我的真名叫林素衣,我不叫凤,我只是顾府的养女。”她的身子慢慢地朝外挪,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
苍离的神色一变,伸手又将她拉过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头。
“我不会认错!你的眼神,同二十年前看我时是一样的!我用至尊身份换你再活一次,我怎么可能认错?我从西戎来只为寻你,先是到了青州,却扑了个空,又到了梅州,也没有找到你,这次才来了京城。”
林素衣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换她再活一世?
原来,在路上几次遇到戴着面具的他,是他在寻她?
在青州,她与顾非墨一起,在惩罚着那个太子,当时青州乱成一片,他找不到她,也不足为奇。
梅州城遇到他又是在晚上。
而且,她也一直蒙着面。
苍离抬头看向上面,“那个人无情待你,我绝对不会让他再活着!要不是晚上想急着到顾府求亲,我早将他杀了!”
林素衣双眸眯起:“你想弑君?”
“我已做好了部署,不会连累到顾府。”
“你要怎么做?”
“让上天来惩罚他!凤!那个伪善的人,不配坐拥这天下!”
林素衣没说话,当年,他也曾说,要杀了元武帝,她只当作是句笑话。
“我是西戎大将军,如果梁国朝庭敢对顾府为难,如果我不能平安回西戎,我的亲信们便会挥师逼近!”他目光锐利,冷然说道,“西戎的二十万大军,正停在大梁的边境上!”
她猛然抬头看着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受得起吗?
一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准备了二十年,只为……娶她?
“凤,那年我使计掳了元武帝到西戎,为的是想将你引过去,我想见你。谁知……,我不知你怀孕了,对不起。”
那年两国交战,他得知梁国是皇帝与贵妃亲征,心中分外的惊喜,想不到有生之年又能见她了。
他终于能以成年男子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了,他想见她,便使计将元武帝捉住,但计划失败了。
他只来得及看到她只身一人,策马带着元武帝离开时的翩然身影,连一句话也未对她说,未听他说。
后来又听说,她当时正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因为长途骑马而流产了。
他心中失落得如整个天地万物消失,一片荒芜,更是自责得不得了。也更恨起元武帝。
她都怀孕了,还让她出征,更为了那个无情的人断了三根手指,那简直不是个男人!
他不想她再劳累出征,以战胜国身份提出了和解,更史无前例的分文未向大梁索要赔偿。
林素衣也记起了当年的事,当年,是元武帝一意孤行,才败得被对方掳走,也是她执意要去救他!与苍离无关。
“苍离!我……”
苍离捧着她的脸,俯下身来,声音低哑道,“不要离开我……”
面对他的炙热情感,林素衣无声一叹,她……他们,合适吗?
苍离看着她的眼,对,那天在城门口遇上她时,她也是这副眼神。
他喜欢她,可她却递给他一颗糖,挑着眉梢不屑的一笑,还让他一边玩去!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嫌弃他小?
林素衣心中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苍离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是想将她拆骨入腹。
她担心再与他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待下去,他就会将她给办了!
她的心是妇人心,但身子却是少女的身子啊!
啊啊啊,这个不知控制的浑小子!
“苍离,放开我……”她快不行了。回家让母亲看到她一身的印迹,她还有脸不?
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小子揉捏着,真是丢脸!而且,她明显感觉到这家伙的身子正蠢蠢欲动。
再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
“不放!”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满地说道,“你现在比我小上许多,不再是姐姐,叫我名字,叫离!”
林素衣:“……”
这小屁孩!
见她一脸的紧张,苍离忽然笑了笑,“你别担心,我现在不会冲动,怎么着,也得忍到大婚那天,在喜庆的地方,在有着众人祝福的日子……,你说是不是?那天,你可以亲眼见证,被你认为小的东西早已长大了!”
林素衣脸一红,“……”
这毛头小子的脑袋里,究竟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这都是谁教他的?军营里出来的人,果然满嘴都是浑话!
她站起身来拍着衣裙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道,“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得想办法出去!”
苍离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一粒夜明珠,“别怕,跟着我。”
两人在地室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处机关,打开机关,室内又出现了一条密道。
“走,前方一定有出口。”
苍离带着林素衣沿着密道一直往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光亮。
他们正要顺着光亮的地方爬上去,忽然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准备得怎样了?”
“回禀娘娘,都准备好了!”
“很好,这是赏你的,另外,事成后,再另有赏金!”
“多谢娘娘!”
“不谢!要谢,到地府去谢阎王爷吧!”
“啊……”一人惨叫一声。
林素衣与苍离对视了一眼,刘皇后在做什么密谋?杀人灭口?
两人正要离开,头顶上又传来声音,“西戎那边来消息了没有?”
“娘娘,已经有消息了,苍离公子已经到京城了。”
刘皇后冷笑一声,“苍离不过是老爷的外室生的,居然也自称公子?本宫一定要将那小子一并除了!那小子现在的翅膀也硬了,已经威胁本宫弟弟苍钰的丞相位置了!本宫不能让他再活着!”
地底下,苍离的眸色一沉,眼底的杀意迅即蹦出。
林素衣伸手一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不,哪能这么便宜她死?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当她发现刘皇后的锦华宫里藏着大量的堕胎药时,就知道,那个让皇宫中的女人一直怀不上孩子,怀上了也莫名流产的主凶是谁了!
刘皇后,居然让她背了多年的黑锅!她岂能就此放过她?
苍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杀上面那个妇人,随时的事情。刘皇后是他的嫡姐,他却从不认她。
因为除了早死的父亲与一直忠心跟在身边的一个老仆,刘家再没人将他当作家中的人。
九岁那年,刘家人将他带到西戎,也只是做那个嫡子的跟班罢了,好助那嫡子上位。
他如何不懂?哪怕他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也得听命于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等着上面没有声音后,两人揭开了头顶的一块石板爬了出来。
林素衣看了下四周,发现这竟是锦华宫的一座废弃的屋子。
掩盖好地洞口,两人趁着夜色抓了一位锦华宫的小宫女,打听到刘皇后的所在。
凭着记忆中的声音,他们找到刚才与刘皇后说话的太监。
太监看到从天而降落的两人,早已吓得魂都飞了。
“你……你们……”
林素衣将他挂在一棵树上,勾着唇角,“说!你们娘娘让你们做什么了?”
“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林素衣冷笑,看了一眼苍离,“苍离——”
苍离伸手钳住他脖子。
“我……我说,娘娘会在五日后的大典那日,请一位贵夫人去庆福宫喝茶。”
“还有呢?”林素衣冷眸一眯。
“没……没了。”
“没了?”林素衣又看了一眼苍离。
苍离钳着太监脖子的手,正慢慢地加劲。
“真……咳咳,真没了……”
“那还留着你干什么?”林素衣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那太监哭了起来,“真没了……”
苍离不耐烦的将他拍晕,扔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林素衣眯着眸子,说道,“当得起刘皇后请到福熙宫来喝茶的贵夫人,定是位身份尊贵的人!”
“会是谁?”苍离问。
“只有段奕的新王妃,才当得起这个身份!”
苍离拉着她的手,“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段奕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好,还当什么奕亲王?我们现在应去办我们自己的事了!”
“什么事?”
“向你父母求亲。我得尽快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林素衣想起刚才在地室的那一幕,耳根一阵发烫。
她曾认,虽然前世她是个妇人,男女之事并不陌生,但元武帝没有那样对她。
没有对比,便不知情之深浅。元武帝待她,淡如水,敬如宾,更多时候,冷如陌生人。
而苍离却如一团火,一个眼神都能将她整个身子点燃。
看到他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林素衣扯了扯唇角,“哪有大半夜去求亲的?你就不能等到天亮?”
“一时也等不了!”苍离笑道,忽然弯腰抱起她,脚尖一点,便朝宫门处跃去。
宫门处的阵法,已被顾非墨破坏了,林素衣现在是出入自由。
顾府里,早已入梦的顾太师与顾夫人被仆人们一连串的叫喊声吵醒。
“老爷,夫人,府里有贵人到了!”
顾太师正没好气,刚要开口骂仆人吵了他的好梦,待听到“贵人”二字后,整个人都惊了一惊。
去年半夜三更来敲他府门的是奕亲王,今天是不是又是他?
哎呀,千万不要找他家非墨啊,他还要抱孙子!
“老婆子,快快快,看看去!”
他吓得不轻,与老伴穿戴好匆匆忙忙就到了正厅。
哪知里面跪着两人,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位不认识的青年公子。
青年男子二十八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仪表不俗,双目极为有神,衣饰虽然只是一身墨衣,但面料却是上等锦缎。
一看这人的外表,便知不是个普通身份的人。
“女儿,你们这是……”
顾太师眨眨眼,一脸地不解。
顾夫人也是一头雾水。
“求顾太师成全我们,苍离愿娶林素衣小姐。”苍离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来日定会送上重金彩礼!”
顾太师惊住,求亲?顾夫人则是心中一喜,瞧女儿对这位公子不排斥,这便是认识的人了。
她忙问,“女儿,这位是谁?”
“他叫苍离!”林素衣道。她脸上蒙着面纱,不敢以面目示人,因为脖子上全是吻痕。
苍离抬头看向顾夫人,“夫人,在下是西戎威远大将军,与素衣自小相识,愿一世护她!”
“素衣,你的想法呢?”两老看着林素衣。
虽然女儿还是那个女儿,但新的身份却又不是自小在身边养大的,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林素衣狡黠一笑,“父亲,皇上知道我们的事情。”
顾太师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一拍大腿开心的哈哈哈笑起来,“女儿,干得漂亮!明早为父就进宫发喜糖去。再求皇上为女儿选一个出阁的好日子。哦,当然是越快越好。”
林素衣:“……”
顾夫人:“……”
苍离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朝顾太师抱拳一礼,“多谢太师成全!”
虽然说是来的匆忙,他依旧奉上了一对价值连城的古玉环做见面礼。
小姐有人提亲了,整座府邸里都洋溢着喜庆气息。
仆人们连夜就将红灯笼挂在了府门上,还点了一大挂爆竹。
顾夫人朝大厅中扫视了一遍,眉头一挑,“咦,非墨呢?姐姐回家了,他又去了哪里?”
顾非墨并没有离开皇宫。
他发现段奕的人正在悄悄的在宫里头搜寻着什么。
问了三青,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景姑,那个在顾府的梅园里装着暗器,还险些杀了他母亲的人,他一定得亲手抓到她!
。
顾非墨隐在宫中,避开着元武帝的暗龙卫,寻找着那个景姑,但却是半丝儿线索也没有。
遁入地下了?上天了?
他遇上段奕的人,一问,同样的,大家都没有查到。
宫中的小巷里,有倒夜香的马车缓缓朝宫外走去,阵阵车轱辘声音响在夜色里。
这时,顾非墨心中赫然一亮。
他摸出几粒石子朝那个赶车人的身子击去。
赶车的人哼也没哼一声倒在了一旁。
顾非墨从暗处跳了出来,走到拉夜香的车架上,捏着鼻子,持剑挑开装夜香的大木桶盖子,踮起脚朝里看了看。
只闻到熏死人的臭味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以防万一,他还提剑朝里面捅了几下,发现刺到的只是底部的木板。
两个大木桶里,都是一样。
不在这里?
他抬脚踢了踢赶车的车夫。
车夫是个高瘦个子的老太监,老太监的身子歪了歪,依旧昏睡着。
到底去了哪里?宫门处都说没人出去!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又跃不过宫墙……
顾非墨的眸色一沉,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赶车的人飞快地睁开眼来。
他望向顾非墨离开的方向,弯了弯唇角,又继续赶车往宫外而去。
将出宫的腰牌递上,夜香车很轻易的出了宫。
走了几里路后,赶车人将车停在一处暗处,这才下了车,将那装有夜香的大桶一刀劈开。
污秽物泄了出来。他提刀挑起最上面的一块木板,扶出藏在暗格里面的一个人。
“姑祖母,你还好吧?”
“睿尘,姑祖母都要臭死了,还好?”景姑没好气的说道。
“姑祖母,您暂时忍忍,睿尘先给你冲洗一下,待回到家里,再沐浴更衣。”
景姑没说话,能这样逃出来,已是不易了。
段奕那小子太狡猾了,竟然让手下人连装白菜的小地洞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