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人,正是离家两年的孟榛。
梦中种种,恍若昨日……
再难入睡,遥望窗外明月,心中却满是旧时那清俊少年身影。
多久了呢,如今,竟已是他不辞而别的第八年了。
还是两年前,孟榛拜一经由融国的世外高人为师,才得了机会,云游四方,寻少年踪迹,却奈何,两年……终究未果。
从师,本该闭关一年,云游一年,经师父最后考核通过,方算学业圆满修成,可自己却在还差半月之际收到家书,八个大字,笔迹凝重迥劲,尔弟病重,望速归家。
看得出是一向极力反对自己学医的父亲亲笔所书,尽管半信半疑,却不敢耽搁,也所幸师父体谅,匆匆结束了云游,孟榛这才踏上归家之路。
赶路本日夜兼程,却恰逢此驿站夜中不备良驹,方就此休息一晚,未想到,竟换来旧梦萦回。
心绪久难平息,彻夜未眠,待天亮,便又带着眼底青色赶路。
御马而行,半日便已到了城门口,许是因已近年关,城门口赶路之人云集,熙熙攘攘,孟榛也不得不下马,排起长队,等待着看守城门的官兵逐个查验随身携带之物。
期间不免听到周围闲聊之声,循声望去,见两个锦衣少年,腰间系玉,折扇在手,大抵是京中哪家公子。
诶,兄长,你可听闻了,此前,圣上竟为大皇子身边一太傅赐婚了!
当真?一介太傅,还是大皇子身边儿的人……能得圣上如此赏识?
啧啧,这其中究竟,倒真教人寻味。
“不过想来,彼时太傅成亲,恐怕京城要有万千少女芳心付水流了……
“谁说不是!想那年端午佳节,太傅泛舟游于源河上,面如冠玉,青衣折扇,当真有如世外谪仙,一时京中多少少女,非君不嫁……”
似乎亦回想起了什么,其兄长收起折扇,轻咳了两声,半晌,幽幽道,“可那人,着实太过清冷了……”
至此处,孟榛愈发不解,大皇子身边何时有个冷清太傅?且深得圣上赏识?京城少女多青睐?
想来……
此太傅,怪哉!必非善类,是个不可托付的……
摇摇头,待排到城门,经士兵一番仔细检验过后,方通行,再难耐片刻,孟榛疾步向家中赶去,不得不说,此时此刻,除了担忧,心中更有归家之愉。
***
站定于林海街,丞相府。
正门之上,悬一朱红漆金字门匾,匾上所书,“敕建安国公府”。
此时,府门大敞,府中小厮来来往往,清扫院落,门前几处已经挂上大红灯笼。
孟榛长呼一口气,不禁失笑,果然,是被骗了回来,不过,所幸家中亲人康健。
满面欣然,方欲进门,却被小厮拦下,上下打量一眼孟榛衣着,诶!谁啊你?!此乃丞相府!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随其目光,孟榛也不禁看了看自己,确实,莫说体面,几日未换洗的衣服,几处还打着补丁,此时竟连整洁都算不上,不由咧咧嘴,心平气和耐心道,我认得你,你是小福,你仔细看我,我是,孟榛。
良久,小福仔细端详了孟榛近一刻,遂后骤然扔下手中扫帚,欣喜跃然脸上,嗨!小的眼拙!还真是大小姐!!
孟榛欣慰,粲然一笑,拍了拍小福肩膀,却又听他道……
这么多年!大小姐的圆脸就一直没变过!
小福语毕,便欢天喜地的跑进院内禀报孟榛归家的好消息。
留下孟榛楞在原地,笑容凝在脸上,木然摸了摸自己下巴,面颊……
扁扁嘴,半晌,方道,这个月,扣小福二钱银子!
进府,未至中厅,便迎来屋内飞奔而来的孟津,即父亲信中所言的“病重”之人,年方八岁,却已是个人精,长姐!你可回来了!!
拍了拍抱大腿的小脑袋,半蹲下,身,将孟津抱在怀里,掂了掂,唔!重了不少!个子长的也快嘛!小津儿!可有想长姐?可有听话?不惹娘亲生气?
蓦然,昔日温婉声音响起,难掩着埋怨,津儿是日夜想着你这个长姐,你倒好!一行两年,连封信都不曾寄回!若不是你师父通达!我和你父亲,怕是要想想,女儿莫不是丢了!
放下孟津,拍了拍他肩膀,使了个眼色。
孟榛便先行上前,挽住其娘亲,牛皮糖般粘着,娘亲~你看现如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两年,未曾寄信于家,亦是因怕你们担心孩儿呀。
小小的孟津挽住另一边,摇着其娘亲衣袖,就是,就是,长姐也已回来了,娘亲就莫要惦念了!
甩开两个黏人精,温婉面上,已浮现笑意,什么惦念!真是两个不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