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再等等。”
郑侯遍寻不到的私印,实则藏在晋侯口中。世人敬畏鬼神,何况是一位国君的尸体,没人敢轻易触碰。
蛊医捧着香炉走到棺椁前,打开炉盖,将燃尽的香灰倒入火盆。
他忠诚安平君,憎恨晋侯。但晋侯已死,身为晋国之人,他清楚该如何取舍,不惜为国舍命。
室内静悄悄,两人都未作声。
一跪一立,恍如两尊雕像。
风过廊下,涌入敞开的殿门,又自雕窗流出,缠绕孤立在石阶前的老人。
粟名没有跟上郑侯的脚步,而是停留原地,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忽觉寒意蚀骨。
“征伐不出天子,诸侯各行其是。战时礼仪不存,杀伐肆无忌惮。”
“礼乐崩坏,礼乐崩坏!”
苍老的声音卷入风中,他仰头大笑,大步走下石阶。不慎在宫道上滑倒,爬起时长冠坠落,满头银发披散,口中念念有词,踉踉跄跄行向宫门,状似癫狂。
寒风穿过郑国的都城,呼啸着扑向边地。
飞雪漫天,五百骑风驰电掣,袭向以泾水命名的小城。
暴雪中极容易迷路,这支骑兵却如有神助,顺利穿过荒野,踏过冻结的河床,远远望见矗立在风中的城池。
确定城池方向,智陵拉下蒙脸的布巾,吹响号角。
苍凉的号角声传遍荒野,传递到骑士耳中,化作即将发起战斗的讯号。
队伍前方,数匹野狼在雪中疾奔。
野狼群中有一批战马,马上男子身材雄壮,右脸纵贯三条爪痕。有他和狼群带路,骑兵才没有迷失方向,在郑地来去自如。
“狼,前方缓行。”
智陵策马追上前,费廉紧随其后。
两人都是家族的佼佼者,得父祖重用,率领五甲骑兵先入郑地。
骑兵西出丰城,狼主动请缨为军队带路。
“仆少时遇郑人,逃命躲入林间,和狼群同居数年。狼群识途,仆能携狼为郎君带路。”
正因这番话,无姓氏的狼受到青睐,得以随军征战,在战场上获取战功。
事实也证明他所言确实,狼群在雪中为大军引路,从未迷失方向。
“弓!”
智陵和费廉前后越过狼群,后续骑兵如潮水跟进。
号角声随风扩散,向相距十数里的后军传讯,也惊动了泾水城的郑人。
守军爬上土墙,望见雪中驰来的骑兵,登时手脚冰凉。一人回身敲响皮鼓,大声喊道:“晋人来了!”
骑兵神速,眨眼间逼近城下。
泾水城太小,城墙高不过两米,像是一个土墙围起来的村寨。守军没有强弓,只能在城头投矛,稀稀落落构不成太大威胁。
反观晋骑,一人双马,皆佩全甲。
经过几场战斗,骑士加快磨合,彼此配合默契。只要智陵和费廉举起手,骑士就知晓该如何行动。
城头鼓声时断时续,城下的号角声却连绵不绝。
目测城墙高度,推断城内的人口,智陵和费廉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右臂,用力向前一挥。
五百骑士松开缰绳,取下挂在马背的强弩,对准城头仰射,手指扳动机关。
郑人从未见过强弩,发现弩身不大,以为劲力不强。哪想到破风声突然袭来,黑色箭矢铺天盖地,轻易洞穿他们身上的皮甲和麻衣。
一名守军不幸中箭,先觉胸口一凉,其后才是剧烈疼痛。
他握不住武器,踉跄两步仰天栽倒。
世界突然变得寂静。
黑色弩矢穿过雪幕,同袍一个个倒下,他竟听不到半点声响。
墙外突然有了动静,几名骑兵翻身下马,双手交叠膝盖略弯。另外几人踩上他们的掌心,被用力一撑,双手抓牢墙边,顺利翻过城墙。
站到城墙上,晋骑拔出佩刀,手握锋利的短矛,以一敌五,展开一场屠杀。
守军毫无还手之力,有城民支应也无济于事。
不到半个时辰,泾水城门打开。
智渊和费毅率军赶到时,智陵和费廉所部已经在打扫残局。
“主簿,清点人数,送回丰城。”
“诺。”
两名主簿策马上前,随身带着木片和刻笔,熟练地召集城民清点人数,随后由队伍后的国人看守,一路送往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