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燕昇的口气已带着不容反驳的刚毅,燕夜紫从来没有在爹爹这儿得到如此严厉的对待,吓了一大跳,再也不敢提不公平的事,讪讪地咬住嘴唇,告了退。
可事实上,本来就是不公平。无论爹说出花来,也是不公平。
从前可没有人知道她不是国公府的嫡女,陛下不给她封号她可以不计较,但凭什么燕攸宁一回来就封了郡主!这怎么教人不恨!陛下就是针对自己!
燕攸宁为什么不去死呢!
早知道,还不如就让人直接杀了她,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好过以后处处被她踩一脚,她燕夜紫怎么能受这样的气!
燕攸宁看完霍西洲的伤势回了帐中,崔宝玑与程芳菱都在,两人侧卧在通铺上翻花绳,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程芳菱手掌撑着红绳,一下坐了起来,欢喜无限:“燕姊姊,你封郡主啦!”
燕攸宁脚步一定,程芳菱的身旁,传出崔宝玑凉凉的声音:“以后要和我平起平坐了,那还回来我们这小窝作甚?永宁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郡主你刺我是不是?”燕攸宁可没有觉得自己封了个郡主就敢和清河郡主叫板了,她单膝跪上榻,伸手要呵崔宝玑痒,“我可不是那号人。”
崔宝玑差点儿被她得逞,忙打掉燕攸宁不规矩的爪子,对程芳菱哼了一声:“程芳菱你看看,还说她好,哪里好了,我看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抓本郡主的痒痒了!哼!”
程芳菱乖巧地掩住嘴唇,笑而不语。
接着崔宝玑就被燕攸宁戳了一下腰眼,吓得她惊呼一声,将小蛮腰朝里灵蛇似的扭去,她堂堂清河郡主,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于是崔宝玑不甘示弱地要给燕攸宁掐回去。两人扭打在一起,争锋不下,谁也不肯让谁。
崔宝玑还躺在榻上,想自己被燕攸宁这么闹着,哪肯让程芳菱坐旁边独善其身,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下来,自己和燕攸宁两人一齐朝她扑了过去,三个女孩子在通铺上笑闹着挤作一团,声音银铃一般,直飞出帐外天边了。
第48章赐婚一事
虽被她们欺负得厉害,但程芳菱本就是软软糯糯的一个女孩儿,顾忌着燕攸宁身上有伤,她自是不会还手去捉弄她。
崔宝玑听见了燕攸宁被掐住后脖颈时的呼痛,停了下来,她板起脸:“不许再闹。”
于是燕攸宁只得乖乖罢了手,崔宝玑凝视着她的面,嗓音低沉地说道:“把你的衣衫解下来,让程芳菱看看,给你上药。”
她的口吻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坚持。
燕攸宁拗不过,只得慢吞吞地坐好,任由程芳菱拉上她的袖口。
果然只是些他擦伤,先前已经上过药了,并无大碍。只是看着吓人些而已。
崔宝玑对各类外伤都如家常便饭,一见就知道,燕攸宁这外伤压根不打紧,倒是那个救她的男人,听说差点儿摔下了悬崖,又是拿脑袋磕了崖壁,听着怪是吓人的,崔宝玑不禁问起:“姓霍的怎样了?”
燕攸宁道:“太医说他伤势并不严重,目前已经敷药了,还需静养多日。”
崔宝玑困惑:“其实我也想不通,陛下素来任人唯贤,霍西洲如此英勇,力战数人完胜,按理说是应该封官的,虽不至于得个太大的官,但多少都有个机会,陛下这次这个举动太出人意料,而且霍西洲这次救了你,也算是立了大功,论理应该要赏的。”
就不知道陛下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燕攸宁也不懂。但她希望,无论如何,只要霍西洲能心甘情愿,能开怀,其余的都没那么重要。
“燕攸宁,对于这次绑架你的事件,你不知不知道,那人是谁?”崔宝玑问起了她。
燕攸宁回忆当时经过,并没有能够指向罪人的直接证据,因此摇头,不过她很快又道:“我心中大致有底,只是还没能找到确凿罪证,但我想,陛下明察秋毫,应当会彻查的。”
……
夜深人静,营帐外疏林如工笔墨画。
人已去,帐篷中又只剩下霍西洲一人,同帐之人巡夜未归。
他的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用浸了药水的纱布绕头系了一圈。背部也有大小不一的青紫创伤,均被那刚正不阿的老太医拿绷带用力地捆上了。霍西洲不喜欢行动受拘束不自在的,但他刚刚表示反抗了,却被燕攸宁瞪了一眼,于是只好忍气吞声,乖乖让人把自己五花大绑。
他就知道,他不会习惯的。
这会整个上半身都已几乎动不了了,霍西洲艰难地拔腿迈上铺,另一腿要用手臂辅助才能靠上来,后背打了一个大结,所以仰面朝天地睡也不舒服,只能侧歪着靠在铺盖上。
最难忍的,是他刚刚才躺下来,闭目休息没一盏茶的时候,便被帐外嘈杂喧哗声弄醒了。
“霍西洲,陛下召见!”
霍西洲只能又用两臂辅助双腿,艰难地迈步而下。
他跟随外边传令之人,在这犹如众星拱月的校场,穿过从普通士兵到王帐的数百步距离,来到天子帐外。
天子道:“进来。”
霍西洲应诺,经由身旁两人打起帐帘,他矮身入内。
天子的王帐内灯火通明,铜盘内的油灯烧得正旺,将案牍之后俊挺沉毅的面容,照出朗然烨烨的光彩。他抬起手,将手札撂在旁侧,对霍西洲笑了一下,道:“近前,让朕好好看看。”